债务危机中的希腊印象

　　我到雅典时已经是希腊陷入债务危机的第八年。希腊国债在2010年4月被降级至垃圾债券评级，敲起金融市场的警钟。

　　这之后，欧元区国家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与希腊政府始终围绕贷款与财政紧缩措施进行谈判，直到现在，危机仍未解决。希腊人的普遍感受是，危机让他们的收入减少，而政府税收却不断增高，失业率也居高不下。

　　新华社的视频雇员说，自己很幸运，现在还能有份工作。他们每做一条视频稿获得150欧元的收入，这与欧洲其他国家相比要低得多，但在希腊，却是失业领取救济者半个月的嚼用了。他们说，现在政府税收已经占到个人收入的49%，不少希腊人在逃税。而在餐厅的账单上，营业税率是24%。“没法过了，政府拿走的太多。”经营餐厅的希腊老板说。

　　因为债务危机，希腊生意人普遍感觉生意难做。即使是在旅游胜地雅典，旅游从业者也觉得赚钱越来越难。一些店铺不得不降价吸引游客，薄利多销，好挺过危机。

　　我在一家古玩店看上了一口小铜钟，老板说：“半价卖给你了，现在连新的钟都比这贵。”

　　钟上刻着一个希腊单词，以及一个年份：1931。显然，这座钟铸于80多年前。老板说，那个单词的意思是“国家”，但在希腊语中，这个词具有强烈的民族主义色彩，是语气很强的词。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刻在钟上。

　　我在互联网上搜索，想弄明白1931年的希腊发生过什么。资料显示，铸钟的那一年，希腊发生了两件大事：一是影响世界的1929至1933年的经济危机，在1931年严重危及希腊经济；二是那一年，希腊发生了一场6.9级的大地震，死亡人数不详。

　　这样看来，在那一年铸造的铜钟上出现“国家”的字样，并不奇怪。希腊人一定将对国家的热爱、在自然灾难与经济灾难面前的勇气融入了这铸钟的铜水中。难怪这座钟敲起来韵味悠长，仿佛藏着不少故事。

　　现在，希腊又一次面临经济灾难。有人将债务危机的原因归结为此前希腊太低的贷款门槛，不少希腊人通过在银行轻松获得的贷款，在雅典买一套房，在希腊的海岛上再买一套别墅，根本不想着如何还贷；有人将债务危机归因为希腊的高福利政策，左翼政党执政期间推出全民健保和退休计划、低收入者廉价住房、失业津贴等福利政策，退休金的支出更是高昂；还有人认为，危机源于希腊在加入欧元区之后，政府更加肆无忌惮地扩大开支，而雅典奥运会的收不抵支也加剧了希腊的资不抵债。

　　在欧盟其他国家看来，不是加入欧盟拖垮了希腊，而是希腊的加入拖垮了欧盟。不久前的民意调查显示，超过一半的德国人希望看到希腊退出欧元区。因为希腊债务危机的连锁反应，整个欧元区引火烧身，不得不几次商议为借债度日、财政濒临破产的希腊政府提供紧急救援，条件是希腊政府必须采取更多紧缩政策。

　　但财政紧缩意味着养老金与补助金的减少，这招致希腊人的反对。究竟希腊债务危机如何化解，仍不得而知。这么多年后，减少的收入与高税收似乎也成为希腊经济新常态。

　　现在，希腊的民族主义情绪又一次甚嚣尘上。不少希腊人支持退出欧元区，因为“希腊什么都有，古迹、石油、天然气、阳光”。

　　看着窗外巍峨的卫城，想想当年古希腊文明的繁盛与今天希腊的危机，我再次敲响手边的铜钟。那钟声听上去，不知是希腊经济的丧钟，还是警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