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民工讨社保
不到5平方米的工作间里,一张单人铁丝床紧紧贴着上水管。床边一张写字台上堆满杂物,相对的矮桌上放着一台已不能开机的老式电视。一墙之隔,就是厕所的蹲位和小区的垃圾回收站。持续的异味和上水的声响,充斥整个房间。
北京天坛公园北侧的这间公厕,就是张淑敏和刘玉臣夫妇生活和工作了将近10年的地方。更早的15年,他们在崇文区永外大街的另一个老式公厕里工作,带着他们在厕所里出生、成长的女儿,寄居在条件更为简陋的工作间里。
夫妇俩是上世纪80年代末涌入城市的第一代农民工。超过20年的工龄,让他们甚至得到一份被称作“铁饭碗”的无固定期限劳动合同,但他们的退休待遇仍与“城里人”不一样。
临近退休,夫妇俩才发现自己的社保账户一直处于欠缴、漏缴的状态。不断完善的社会保险制度,已经开辟了职工补缴社会保险的窗口,但在北京、上海、江苏等地,对《社会保险法》出台前欠费的补缴,排斥了外来农民工。
第一代农民工退休了
1988年,24岁的张淑敏第一次离开河北沧州的农村老家。一个在北京打工的老乡带来消息,说东城区的环卫服务中心正在招募临时工。她们举家出动来应聘。
这是一份本地人不愿意干的工作:扫厕所。但张淑敏一家却很珍惜:给事业单位打工,工资待遇有保障;提供免费的住所——尽管也是在公厕里,但省下一笔住宿费。每月100块的工资,更远远甚于田地劳作的收入。
他们所应聘的环卫四所,当时大概有400多工人。没有北京户口的临时工仅占小部分。大多夫妻合扫一个公厕,吃住都在厕所里,除夜间几个小时的休息,其余时间“随脏随扫”。
此外的正式工,都是享有编制的北京人,以返城知青、下岗职工为主。他们在北京有房,不用住厕所;尽管岗位一样,但薪酬却高得多。张淑敏介绍,临时工的工资多年来跟着北京市最低工资走;正式工则按事业单位的薪酬体系,根据工龄不断调整,还有诸多福利、补贴。在老工人间,正式工的收入可达临时工的2倍。
“自己文化低,没信心找其他工作。当初领导一直鼓励好好干,说政策越来越好,我们也有可能转正。”张淑敏说。
夫妇俩对未来充满憧憬。与父辈的心态不同,他们相信自己将是这个家族第一代城市移民,在北京落脚、扎根。
张淑敏的爸妈以临时工身份打扫13年厕所后,遇上北京公厕改建,便背上行囊回了老家。他们既无退休的概念,也没想过在城市养老。他们在老家农村还有房,有地,有七个子女为他们养老。
张淑敏这一代人却不一样。作为“有单位”的人,张淑敏和刘玉臣在婚后只生了一个女儿。常年在外打工,承包地被村集体收回他们都不知情。父母死后,家中老屋坍塌,后来为给孩子筹集大学学费,宅基地也以3000元的价格卖掉。他们与农村已了无关联。
不过城市并没做好准备接纳他们。首先被排斥的,便是他们的孩子。1989年,张淑敏的女儿出生。一家三口仍挤在公厕的工作间里,尽管拮据,但孩子可以进入北京的公立小学就读。然而其后的中考、高考问题依然无解,上到初中,女儿不得不独自一人回到农村老家读书。当时张淑敏的父母已经过世,农村也无其他亲戚,女儿长期寄宿在学校里,没了“家”的概念。
多年后,孩子终于又考上北京的大学,一家人方才团聚。张淑敏一家至此似乎已经完成身份的转换。张淑敏即将年满50岁,安稳工作至退休,收入尽管微薄,也足够他们在北京租间平房,在城市安度晚年。
Tags:农民工讨社保
责任编辑:adm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