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东海：欧洲的病灶之根

欧洲的问题像是一出情节紧凑、扣人心弦的电视连续剧。第一部是希腊爆发债务危机，第二部是欧盟联合IMF(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一起救援，第三部是希腊危机扩散至南欧多个国家，第四部是欧盟和IMF建立强大的援助资金池，第五部是对希腊减记债务，让其面值超过50%、实际价值超过70%的债务减记。至此，希腊形势看似能相当长的时期内稳固下来，欧盟也许可以松一口气了。
    岂料，欧盟才松了半口气，在达成希腊债务减记协议仅仅两个月后，希腊危机的第二季又开始了。原来上文提到的五部连续剧，只能成为希腊和欧洲债务危机的第一季而已。而第二季形势要比第一季险恶得多。在希腊刚刚开始出现债务危机时，就有人在议论并估计希腊最终出路在于退出欧元区，并开出了债务重组或者是国家破产的方法来废除债务负担等药方。尽管当时坚决主张希腊必须且必然退出欧元区的人不多，但时至今日，国际上终于有众多的人认为希腊退出欧元区已经不再遥远。同时，两年前曾提出过的一些办法，终于在今年的2月底和3月初，由希腊与私人部门债权人、“三驾马车”(欧盟、IMF、欧洲央行)达成的减记和援助协议所实施。
    笔者之所以断言希腊必然要走到废债和退出欧元区的路子上去，包括可以断定除了德国之外的其他欧元区国家未来可能也要重复希腊的路子，是因为希腊和所有陷入危机和潜在危机的欧洲国家，都表现为财政赤字高，债台高筑，贸易逆差高，经济发展受困。“双高赤字”最终合力作用，导致了目前欧洲严重的社会和经济问题。
    欧洲一贯秉承赤字发展经济的思想，而左翼让所有人都同样享受生活的福利保障制度已深入人心。前者理论来源，是凯恩斯的政府支出可以弥补社会有效需求不足的学说，认为政府的有形之手可以烫平经济周期。后者认为，在没有制度性剥夺人们各项权力的社会体制下，政府应当让所有人都生活的一样舒服、一样的体面，而无视即使在公平的制度下，由于财产继承和人们天生的能力、身体状况，以及存在着机遇、选择、努力程度上的不同，自然会存在贫富差距，因而生活品质，只要在人格上都一样生活的有尊严即可。这种对绝对均贫富的追求，必然导致财政支出膨胀且刚性，必然对应着畸重的税收，有的国家各类财政性收入占到了GDP的大约30%左右。结果反而造成相当部分国民懒惰，对于积极工作的人造成剥夺，劳工市场失去竞争力。
    为了解决高财政赤字，自然需要增收节支。结果又产生了两个恶果。其一，福利制度的错误导致高税收，那么解决高福利制度必须减少税收才是正道，提高税收无异于南辕北辙。其二，节支会在短期内导致生活水平下降，造成经济萎缩、失业率上升，从而导致社会动荡、政府下台和政权更替。所以，高财政赤字本身给经济和社会造成了“进有险、退亦有险”的两难困局。希腊和一些国家债务风险发生后，欧盟25国达成财政同盟，力推紧缩，但是多数国家经济萎缩，失业率升高，以致最近荷兰、法国、希腊出现政治动荡，欧盟紧缩政策面临失败的威胁。而如果再搞扩张性财政，反对消减福利，则又无异于为高财政赤字加码。真是左支右绌。
    然而祸不单行，从欧盟整体来看，欧盟的贸易是基本平衡的，但欧盟内部严重不平衡。德国是世界第二出口大国和顺差大国，其贸易的70%发生在欧盟之内。这就是说，德国的巨额顺差是以整个欧盟除了德国以外的许多国家的巨额逆差换来的，德国增长得越多，其他国家萎缩得就越多。欧盟几个主要大国，2011年贸易逆差分别是，英国993亿英镑、法国791亿欧元、意大利258亿欧元、西班牙427亿欧元。而德国2011年全年顺差是1581亿欧元，希腊赤字190亿欧元、葡萄牙赤字142亿欧元。欧盟内部贸易的不平衡，恰与目前欧盟内部的经济和社会状况相一致，贸易赤字让那些债务问题严重的国家雪上加霜。
    因此，欧洲的债务危机和经济与社会困境，实际上就是高财政赤字、高贸易赤字导致的，解决债务危机，实际上就必须解决“双高赤字”。而解决双高赤字，方法既不在紧缩，也不在放松，而是在于改革福利制度，废除享受型福利保障的左翼政策；改革税制，实行低税政策刺激经济增长；改变过度消费和倾向进口的恶习，追求贸易平衡。对于英国这样的非欧元区国家，解决上述问题的难度相对小一些，而对南欧甚至是法国这样的国家来说，真要解决问题，还必须退出欧元区。当然，这样解决问题，必然伴有剧烈的阵痛，而德国必须用财力支援其他国家，将自身从双高赤字国家那里得来的利益归还给他们。只是这种从根本上解决问题的办法，已远远超越了目前欧洲社会思潮和政坛上紧缩与放松的争论与摇摆，而是要开辟新天地，与过去的财政刺激经济理论、国际贸易理论和左翼思潮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