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外贸易对中国经济发展方式变化影响的实证研究（下）

朱启荣（山东经济学院国际贸易学院）

3．对外贸易对我国经济发展方式的影响途径分析

上文分析了进出口贸易对我国经济发展方式的影响，为进一步揭示问题，下文就进出口贸易影响我国经济发展方式的途径进行分析。运用1990～2009年的各评价指标值与我国进出口贸易值的时间序列数据，对方程（2）进行估计。检验结果表明（见表5），出口贸易对我国经济增长速度（X₁）、物价水平（X₃）、供给结构（X₄）、地区经济结构（X₆）、能耗强度（X₉）、工业“三废”排放强度（X₁₀、X₁₁、X₁₂）的影响系数均通过10%以上的显著性检验，同时，进口贸易对我国经济增长速度（X₁）、物价水平（X₃）、需求结构（X₅）、能耗强度（X₉）、工业“三废”排放强度（X₁₀、X₁₁、X₁₂）的影响系数也均通过10%以上的显著性检验。这说明，进出口贸易对我国经济发展方式变化的影响是通过对我国经济增长、物价、供给结构、需求结构、地区经济结构、节能、减排环节的影响而发生作用的。下面，笔者对表5中实证结果展开进一步分析。

（1）进出口贸易对我国经济增长的影响

从表5中的检验结果可以看出，我国经济增长速度与进出口的贸易之间正相关性显著，这说明，进出口的增长对我国经济增长均有促进作用。其原因在于，出口是GDP的主要组成部分，出口的增长必然会带来经济的增长。虽然进口不是GDP的构成，但是，进口通过以下途径促进了经济增长。第一，进口贸易促进了我国技术进步。一方面，进口贸易不仅获得了高质量的国外最终制成品，而且还引进国外的先进中间产品，分享了国外R&D投入成果；另一方面，进口贸易对本国的生产和消费活动产生了竞争效应与“示范”效应，促进了我国技术进步，加速我国的新产品开发和进口替代型生产，进而促进了新产业的快速形成和产业结构升级。这已被众多学者实证（方希桦等，2004；张全红，2008）。第二，我国投资、出口与国内消费需求的扩张给资源与设备等国内供给造成压力，进口国内短缺资源、关键设备和先进技术突破了我国经济发展供给瓶颈，推动国内经济稳步持续发展。

（2）进出口贸易对我国物价的影响

表5中检验结果表明，出口贸易与国内物价之间正相关显著，而进口与国内物价之间呈现显著的负相关性。这说明，出口扩大推动了我国物价上涨，而进口增长对降低我国物价水平有积极贡献。之所以出现这种情况，是由于出口贸易是构成国内总需求的一个重要部分，在国内供给和需求既定情况下，出口贸易的增长会扩大我国的总需求，进而推动国内价格水平的上升；同时，出口扩大所导致的贸易顺差和外汇储备增加，造成外汇占款增加，引起我国货币供给量增加，进而推动了国内物价水平上升。陈全功和程蹊（2004）以及朱启荣（2009）的实证研究表明，出口增长是推动我国CPI上涨的一个重要原因。与出口作用相反，一方面，进口的增长增加了我国总供给，这有助于降低我国的物价水平；另一方面，进口的增加意味着外汇需求的增加，这能够减少外汇占款所导致的通货膨胀压力。

（3）进出口贸易对我国“节能减排”影响

检验结果还表明，出口贸易与我国的能耗强度、工业“三废”排放强度之间存在显著的正相关性，而进口贸易与我国的能耗强度、工业“三废”排放强度之间存在显著的负相关性。这说明，出口贸易扩大不利于我国“节能减排”，而进口贸易发展有利于促进国内“节能减排”。出口贸易对“节能减排”的负面影响与我国的出口贸易结构有关。叶继革和余道先（2007）研究表明，我国具有优势的出口行业多属于污染密集性行业。随着出口贸易的扩大，工业废水、废气和固体废弃物的排放量也随之增加。与出口不同的是，由于进口商品是在国外生产的，因此，进口不但可以减少我国的能源消耗，而且能够减少国内污染物排放。随着进口贸易的不断扩大，其对我国“节能减排”的贡献也越来越大。

（4）出口贸易对我国供给结构影响

表5中的检验结果表明，出口贸易对我国供给结构变化的负面影响显著。这种情况的出现可能与我国出口贸易结构有关。我国出口贸易中的服务产品所占比重很小（2009年仅占总出口的9.5%），而且加工贸易又占据了我国出口的半壁江山。加工贸易的迅速发展促进了中国工业化发展，但是，它又是发达国家将我国锁定在全球国际分工与全球价值链低端的有效手段①，不利于我国产业升级。

注：括号内是t统计量；*、**与***表示统计检验值分别达到10%、5%和1%显著性水平。

（5）出口贸易对我国地区经济结构的影响

检验结果表明，出口贸易对我国地区经济结构负面影响显著。这可能与我国出口贸易的地区分布不均衡有关。我国出口贸易主要集中在东部地区（1990年以来，这些地区出口额占全国出口比重均在85%以上），东部地区的贸易扩张增加了东部地区的劳动力与人力资本要素回报，而中西部地区较低的出口依存度与出口初级产品比重偏高，导致出口对中西部地区收入提高的作用较小（刘力，2005）。与此同时，东部经济贸易发展还会产生较强的“虹吸效应”，将中西部地区有限的物质资本和人力资本吸走（张曙霄，2006），导致东西部地区经济发展水平差距进一步扩大。

（6）进口贸易对我国需求结构的影响

检验结果说明，进口贸易对我国消费结构有显著的正影响。这是因为进口的增长会增加我国的总供给，不但有助于降低我国的物价水平，提高居民实际收入水平与购买耐用消费品的能力，而且消费品进口使国内居民可选择的消费品种类增加，进而刺激居民消费。此外，进口还鞭策国内企业提高技术与管理水平，降低成本，提高了国内产品质量和档次，又进一步刺激了国内居民消费。

综上所述，虽然出口贸易的扩大促进了我国经济增长，但是，它给国内物价稳定、供给结构与地区经济结构优化、“节能减排”等方面带来了不利影响，出口贸易的负面影响明显大于其正面影响，进而对我国促进经济发展方式转变产生了不利影响；与出口贸易不同的是，进口贸易不但具有促进经济增长功能，而且在稳定国内物价、刺激国内消费与促进国内的“节能减排”等方面具有积极作用，它对我国经济发展方式转变有积极影响。

五、研究结论与政策建议

1．研究结论

除1990年和1992年外，20世纪90年代以来，我国经济发展方式水平呈现不断提升趋势。这说明，党中央提出的“促进经济增长方式转变”与“促进经济发展方式转变”的要求已开始获得一定成效。出口与进口贸易对我国经济发展方式转变有着不同的影响。具体地说，出口贸易对我国经济发展方式变化有负面影响，而进口贸易对我国经济发展方式变化有正面影响。这是由于出口贸易的过度扩张对国内物价稳定、供给结构与地区经济结构优化、国内“节能减排”带来了不利影响，而进口贸易不但具有促进经济增长功能，而且对稳定国内物价、促进国内消费与“节能减排”有积极作用。

2．政策建议

长期以来人们在评价对外贸易对经济发展贡献时，几乎都把关注的焦点放在出口对经济增长的促进作用，而忽略了出口贸易的负面影响与进口贸易的积极作用。在当前经济发展重点由促进经济增长向促进经济发展方式转变的大背景下，应该重视出口的负面影响，积极利用进口贸易的正面作用。具体地说：

第一，纠正过分依赖出口的传统做法，重视国内消费作用。目前，我国出口值占GDP的35%，出口贸易对外依存度较高，很容易受到国际市场变化影响。2008年爆发的国际金融危机所导致的国外需求萎缩对我国经济发展的巨大冲击便是一个沉重教训。此外，出口的过度扩张还会产生一系列的负面影响，扩大内需是中国经济发展的基本立足点。因此，应坚持内需为主，内外需结合，着力增强内需，特别是提升居民消费需求对经济发展的持续拉动作用。为此，需要改革分配制度，调整初次分配，建立完善的社会保障体系与缩小收入分配差距，提高居民收入水平，释放居民消费潜力，扩大国内总需求，促进中国经济发展方式的转变。

第二，优化出口贸易结构，促进经济发展方式转变。首先，要优化出口产品结构。服务贸易特别是现代服务业具有高附加值、低资源消耗与低污染等优势。目前，我国出口贸易中的服务产品比重较少。通过大力发展服务出口贸易，能够促进我国经济贸易发展方式转变。其次，要优化出口贸易地区结构。我国东部沿海地区的技术水平相对较高，具备了向技术含量高的出口产品转移条件，同时，这些地区的劳动力成本正在不断上升。因此，应积极引导东部发达地区出口由劳动密集型向高新技术产业转变，促进劳动密集型出口加工业向西部地区转移，形成我国出口贸易的技术水平与产业结构由西向东梯次推进的地区分工新格局，以减少出口贸易地区分布不均衡所造成的负面影响。再次，要优化加工贸易结构。应采取积极措施，推动我国加工贸易以外商投资企业为主向本土企业为主转变，增强其对国内产业的联动效应和优化作用。

第三，一方面，应适当扩大进口重要的与技术含量高的设备，促进我国技术进步与产业结构的优化和升级，推进经济发展方式的转变；另一方面，重视能源等战略性资源产品的进口。我国现在正在推行经济发展方式的转变，节约资源、保护环境、产业结构的轻型化将成为未来经济发展的趋势。但是，我国经济在未来一段时期仍将会保持较快增长，环境保护与资源（尤其是能源等战略性资源）供给压力将会长期存在。这既需要节流，又需要开源，通过扩大进口来弥补资源短缺与减少对生态环境的影响。此外，适度扩大进口，提高供给能力，以减少我国出口迅速扩张所造成的物价上涨的不利影响。

参考文献：

[1] 陈全功，程蹊．我国对外贸易影响国内通货膨胀水平的路径分析[J]．国际金融研究，2004（1）：51-54.

[2] 方希桦，包群，赖明勇．国际技术溢出：基于进口传导机制的实证研究[J]．中国软科学2004（7）：58-63．

[3] 刘力．对外贸易、收入分配与区域差距—对中国区域经济差距的贸易成因分析[J]．南开经济研究，2005 （4）：59-62．

[4] 叶继革，余道先．我国出口贸易与环境污染的实证分析[J]．国际贸易问题，2007（5）：72-76．

[5] 张全红．进口贸易、人力资本与技术溢出[J]．世界经济研究．2008（11）：56-61．

[6] 张曙霄．关于我国外贸增长方式与可持续发展的探讨[J]．财经问题研究2006（10）：88-92.

[7] 朱启荣．试析我国对外贸易增长对国内CPI影响[J]．现代财经．2009（3）：46-51．

注释：

* 本文是山东省社会科学规划研究项目（项目编号：09CJGZ68）的阶段性研究成果。

①我国加工贸易以外企为主体，以出口传统劳动密集型产品为主，其生产环节的技术含量低，附加值较少，即便是高技术出口加工贸易，其研发、产品设计、品牌与营销等高附加值服务环节多位居国外，国内只有低附加值的加工环节，而且外商还通过商业惯例和转移价格等手段将加工环节的一部分附加值转移到境外。

来源：《世界经济研究》2011年第6期

责任编辑：奇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