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南方最大的产煤省区和“西电东送”主战场,2011年和2016年,贵州两次出现电煤供应紧张,电厂存煤大幅下降,一些电厂亏损严重,部分机组停运,外送电量被迫调减。两次“燃煤之急”的背后是煤炭、发电企业、电网以及政府之间的长期博弈。受访的政府部门和企业负责人建议,建立煤、电健康发展长效机制,打破电煤“周期律”,打开煤电“死循环”。
煤急电亏 外送调减
总装机3×20万千瓦的大唐贵州野马寨发电公司地处六盘水市,记者近日走进公司看到,三台发电机组中有两组停运,一辆运煤车驶过堆煤场蓝色遮雨棚下,堆放着少量电煤。“2016年电煤库存最多有30多万吨,满负荷发电可用一个月。近期,每天进煤4000吨以上,热值5000大卡的煤炭价格每吨400多元,一台机组够吃,库存量可用三天。”公司副总工程师杜鹏说。
受煤炭需求增加、来水减少、去产能控产量等因素影响,近期煤炭市场出现大幅波动,煤炭日产量去年9月份探底至19万吨。通过运行调度、财政奖补等,到今年1月初,日产量回升至28万吨。
国家电力投资集团贵州金元股份有限公司火电部主任陈可均介绍,伴随产量回升的是煤价直线上涨,省内火电企业煤价平均上涨150元左右。2016年8月份至年底,公司燃料成本净增超过9亿元,火电总成本达到81.4亿元,全年火电发电量304亿千瓦时,单位售电成本0.2947元/千瓦时,其中燃料成本0.1453元/千瓦时。
“在2016年贵州新一轮电力体制改革中,公司市场交易电量153亿千瓦时,占总发电量的一半以上,每度电向用户平均让利9分钱,为全省工业稳定增长提供了大量优惠电。但是,平均售电不含税价为0.2399元/千瓦时,低于标杆电价4分钱/千瓦时。上游煤价上涨叠加下游电价下降,导致每发一度电亏损3到5分钱,全年预计亏损13亿元以上,一些机组被迫停运。”陈可均说。
受电煤供应不足影响,贵州被迫调减黔电送粤电量,截至今年1月1日,黔电送粤年度累计送电量超过440亿千瓦时,较年度计划减少约50亿千瓦时。
统计数据显示,经过努力,目前,贵州煤炭日产量稳定在28万吨左右。“虽然采取了一系列激励措施,但煤矿产能存量不足,后期增量有限。产量增长缓慢且不稳定,存在一定的波动,与省内外总需求相比仍有差距,煤炭总体仍然偏紧。”贵州省能源局副局长胡世延说。
煤电互伤 煤忧难解
“2016年来水比往年少3成左右,按照往年经验,水电相对较少对于煤炭企业和电厂是‘天上掉馅饼’。但这块‘馅饼’不仅没接住,还砸伤了人,砸坏了一些关系,比如煤与电、地方政府与煤电的关系。在有些地区,煤与电这对‘难兄难弟’冤冤相报、远交近攻、互相伤害。”贵州省能源局局长张应伟说。
贵州是我国南方最大的产煤省区,也是“西电东送”的主战场之一。全省煤炭探明储量549亿吨,比江南12省(区、市)总量还多,素有“江南煤海”之称,煤电对贵州及周边省市经济社会发展影响巨大。
六盘水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尹志华认为,与其他产煤大省一样,在贵州,煤与电长期对立,而电煤价格一直是双方博弈的焦点。遇到极端天气或供需严重失衡时,煤与电之间的矛盾就会爆发,最终贵州陷入“守着煤山无煤烧”的怪圈。
一些煤炭、发电企业负责人反映,煤电对立时,政府“有形之手”往往依据市场反转情况“头痛医头、脚痛医脚”,反复协调双方谈判让利,但缺乏长效的电煤成本核算和价格管控办法。
记者采访了解到,2011年,水电因严重干旱难以发力,贵州电煤供应紧张致使火电发电量减少,黔电送粤电量被迫调减。“2016年,电煤供应再次出现紧张局面,煤电关系再现对立。打破这个怪圈,需要政府、煤企、发电企业共同努力。”贵州水矿控股集团有限责任公司总经理闫昭铸说。
电改受困 开局迎考
作为全国首批电力体制改革综合试点省份,去年以来,贵州电改持续提速。按照“管住中间、放开两头”的路径,在输配电价核定、市场化交易、售电侧改革和建立跨省区交易机制等方面大胆探索,降低企业用电成本。统计数据显示,2016年1月至11月,完成大用户交易电量360.38亿千瓦时,为企业减轻电费负担45.08亿元,保障全省规模以上工业增加值增速达到9.9%。
“年初煤价低,电改有效刺激增加供电量和用电量,野马寨电厂一半的电量被用于大用户直供电,每千瓦时电价下降8分钱。但现在高煤价和低电价‘两头挤’,电厂资产负债率达到130%,已经无力再为下游用户提供便宜电、优惠电。”大唐贵州野马寨发电公司副总工程师杜鹏说。
国家电力投资集团贵州金元股份有限公司也面临着同样的难题。陈可均说,由于电价下调和交易电量让价,导致2016年结算电价同比下降9分钱/千瓦时(含税),降幅达24.26%,减收约25亿元。
“经过沟通,大部分用户希望继续享受优惠电价。但是,企业已不堪重负,今年除了贵州铝厂和遵义铝厂之外,其他用户很难再享受交易电量让价,‘有钱钱打发,没钱话打发’,只能与用户多沟通、多解释。”陈可均说。
一些发电企业负责人反映,一边是煤电长期对立、日子难熬,另一边却是电网公司靠垄断调度权和结算权而赚钱。“我们以为电改可以打破垄断,革掉垄断的命,没曾想,最终却是革了自己的命。短期煤价回落难,发电企业亏损面将扩大,可用于交易的电量有限。一季度,贵州工业经济将面临要素保障难题,另外,‘有口粮难借粮’,外送电量也可能受到影响。”
为应对一季度用煤、用电难题,贵州省启动部署煤矿春节期间和节后复产,同时,清理化解煤矿欠薪、稳定队伍,以尽快释放有效产能。“还将丰富年度、季度和月度电量直接交易品种,完善电改配套政策,为一季度经济开局提供能源保障。”贵州省能源局副局长胡世延说。
煤电“和解” 打开死结
有关人士建议,短期来看,应深挖、释放煤炭有效产能;长期而言,应在去产能中调整煤炭产业结构,同时,发挥水火互济优势,逐步建立煤—电—用利益联动机制。
一是盘活现有产能、释放有效产能。在保障安全的前提下尽快恢复生产,把产量提高到一个合理范围内,探索和完善符合贵州实际的产能储备制度。同时,将执行276工作日制度与安全生产实际有机结合,在保证总产能与总需求动态平衡的基础上保持一定余度,避免市场大起大落。
二是建立煤—电—用利益联动机制。一方面,组织煤、电企业签订有量有价的电煤供销年度中长期合同,推进电煤中长期购销合同签订和履行;另一方面,深化电力体制改革,丰富交易品种,指导煤炭、电力、用户适时调整价格策略,形成利益共享、风险共担、协同发展的联动机制。
三是重新认识煤、重新定位煤,在去产能中调整煤炭产业结构。业内人士建议,重新认识贵州煤炭工业的基础发展定位,按照煤种、煤质等制定煤炭发展战略规划。在坚定不移去产能过程中,逐步构建煤炭工业健康发展的长效机制,真正实现从能源大省向能源强省的转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