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对网约车属地新政合法性审查

　　网约车与属地新政之间的关系，大致就是“胳膊拧不过大腿”的道理。

　　4月8日，中国政法大学法治政府研究院发布的《中国法治政府发展报告（2016）》显示，截至2016年12月28日，共有19个地方出台了网约车服务管理实施办法或实施细则。但是只有3个地方是以政府规章形式出现，其余16个城市以其他规范性文件形式出台。

　　《报告》分析指出，各地方城市政府出台的实施细则，为网约车平台公司、车辆和驾驶员设置了高标准，窒息了网约车的发展，不仅违反了行政许可法的有关规定，更不符合共享经济的基本特征和发展规律。

　　这一出“网约车新政”的大戏，截止中央政策之前，基本还在法治的轨道与舆情的博弈中温和上演。等到不少地方祭出属地版新政，显然与《网络预约出租汽车经营服务管理暂行办法》等决策旨归一路跑偏。拿砍刀的磨刀霍霍，钓鱼的不择手段……出租车改革的舞台上，氤氲着某种可疑又陈腐的气息。

　　先来感受下属地新政后的客观现实吧：1月底，滴滴开始大幅削减其在上海的司机队伍，以满足上海市关于汽车共享平台只能使用本地司机和本地牌照车辆的新规。同样，在政策严苛的北京，滴滴也开始了大刀阔斧的调整，从4月1日起停止对全市外地牌照的网约车进行派单。在这样的背景下，4月7日《经济日报》做的调查发现：在北京，“打不到车”的感叹在清明小长假期间频频见诸微博和朋友圈；在北京的边缘地区，绝迹颇久的黑车甚至开始“死灰复燃”。

　　这样的结果，其实早在预料之中：根据滴滴出行此前发布的《2015-2016移动出行便民服务报告》，以北京公交服务覆盖情况和网约车订单起点分布对比来看，很多订单处于公交服务覆盖不足的区域，如昌平、燕郊、房山、新国展附近等。而在上海，滴滴快车去年3月推出的“沪郊快车”服务，几个月测试下来，外环外订单占比接近三成，相比年初增长了将近一倍，其中，早高峰近21%为地铁站订单，明显高于市区的9%。事实上，网约车不仅解决了天高地远的难题，甚至已成为“最后一公里”的摆渡人。

　　当然，法律是不承认“存在即合理”这个逻辑的。

　　网约车的出路，无须煽情，还得谈法。中国政法大学法治政府研究院的这份报告，可能算得上是网约车属地新政颁布后，第一份最权威的“真相解读”：比如报告直言，依照行政许可法规定，规范性文件无权设定任何种类的许可。在19个地方网约车规定中，只有上海和重庆以省级政府规章的形式出台实施办法符合行政许可法的规定，广州市以地方政府规章形式出台实施办法和其他设区的市以规范性文件的形式出台实施办法都违反该法有关规定。又比如报告提醒，许多地方规定网约车的档次必须高于出租车或者价格必须高于出租车1.2倍甚至1.5倍的要求，明显违反了行政许可法第5条规定的设定行政许可应当遵循公平的原则。

　　最典型的例子，算得上甘肃省会兰州公布的《网约车管理实施细则》，进行隐性的数量和价格管制，同时在车辆标准等各方面进行较高要求。其中，争议最大的一点是，兰州的网约车新政并未像交通部及北上广深等全国绝大多数城市那样公开征求意见，而是直接发布及执行。槽点多多的这份意见，不仅与交通部相关规定不符，甚至还匪夷所思地要求网约车具有“应急报警、无线WIFI、手机充电器”等神奇内容。“有权不能任性”的地方规定，既不公开听证或征集意见，也无视上位法及主管规定，甚至悖逆常理常情“狮子大开口”——类似这样的属地新政，究竟为谁代言又意欲何为？

　　全面法治之下，这样奇葩新政，不仅是共享经济的拦路虎，更是法理精神与法治信仰的绊脚石。

　　正如报告所言，“许多国家提出对共享经济进行法律规制，都是为了防止提供不规范服务和侵犯消费者权益等行为，而不简单是因为其没有遵守许可等法律制度的规定。”眼下的问题是：第一，网约车属地新政里，幺蛾子频出而“议价权”偏颇，这个时候，到底该谁来审查这些属地新政的合法性？明知它违反行政许可法，明知它悖逆上位法基本精神，纠偏的路径究竟在何处？第二，4月5日，最高人民法院党组副书记、常务副院长沈德咏在山东调研时强调，刑事审判工作贯彻法治原则，坚持严格司法，依法裁判，是不能动摇的原则，是必须坚守的底线。同时要高度关注社情民意，“将个案的审判置于天理、国法、人情之中综合考量”。司法审判如此，地方立法亦然。规定也好，法条也罢，抛开具体的理论纠葛不说，明显悖逆“天理人情”的新政，考虑过民众及新经济形态的感受吗？

　　“法律是治国之重器，良法是善治之前提。”这名言已然晓畅如白话，只是，立法者如果偏好昭然、新法如果屈于传统利益掣肘，乃至在程序正义上都达不到合格线，这样的地方新规，又如何能规制秩序、调和利益、裨益长远？

　　互联网+语境下，管好网约车等共享经济模式，宽容比管制要紧、人本比教条可敬。犹记得2017年第一次国务院常务会议通过的一份文件，被李克强总理称为国务院下发给各部门的“督战书”。在提及如何推动新旧动能平稳接续、协同发力时，李克强总理明确要求各部门负责人，要适应新动能加速成长的需要，探索包容创新的审慎监管制度。于此而言，是时候，该对网约车属地新政进行合法性审查了——跑偏的要纠偏，出错的要纠错。当然，地方新规背后的利益博弈，更要拎到台前来厘清并究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