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的海滨小城普利茅斯曾两次见证世界历史进程的改变。
1588年,英国皇家海军在普利茅斯击败当时如日中天的西班牙无敌舰队,从此成为世界海权第一强国,这才有了后来的“日不落帝国”;1620年,搭载英国“分离教派”清教徒的“五月花号”客船从普利茅斯启程,前往北美,这才有了后来的美国。
今天,美国至少有20个城市以“普利茅斯”为名,每年有不少美国人来到英国的普利茅斯“寻根”。他们站在当年先祖们登船的地方,面对海面上的点点白帆,大发感慨。普利茅斯也成为追溯与理解英美“特殊关系”的起点。
我来到普利茅斯的那天,刚好是英国的“军队节”。城里的老兵们重新披上军装,用生命换来的一排排勋章神气地拍打在胸膛上,叮当作响。
老兵们在海岸边的灯塔下聚集,向皇家空军的纪念碑敬礼。当年正是在这里,无敌舰队的130艘战船杀向普利茅斯,以海上劫掠、冒险出名的英国航海家德雷克说出了那句经典的话:“来,打完这局保龄球我就去收拾他们!”
我遇到16岁半时即被征召入伍、前往中东和东南亚亲历二战的普利茅斯老兵哈利,他当年和美国人并肩作战,直到今天都相信,英国和美国仍是世界上最特殊的盟友。
英美除了同宗、同源,它们的“特殊关系”更体现在二战与冷战中在外交、军事、经济等方面的相互支持,体现在丘吉尔和罗斯福、撒切尔和里根、布莱尔和小布什等英美领导人的亲密关系中。
在普利茅斯,两件事让我觉得很有趣。一是从来就对美国有特殊感情的普利茅斯人现在却不太喜欢美国那位特立独行的总统。普利茅斯人曾在今年年初走上街头,抗议英国女王对特朗普发出访英邀请,还打出标语,指责他“排外”、“对移民不公”。
小城之前邀请美国总统在2020年、“五月花号”驶离普利茅斯400周年的纪念日访问这里。一个普利茅斯人告诉我,如果到时来的是特朗普,他会带头上街抗议。
据说,普利茅斯人对当年从这里出发的“逃美者”们十分热情,一些清教徒还被邀请至当地人家住宿。
特朗普的爷爷在130多年前才从德国移民美国,但和当年那些挤在“五月花号”客舱中的清教徒、种植园主一样,他的身体里应该同样流淌着追寻自由、追求财富的血液。只是时过境迁,今天的普利茅斯人已经不买这个美国总统的账了。
另一件事是,在一年前的“脱欧”公投中,普利茅斯多数人选择退出欧盟,这一决定的背后主要是经济原因。来自东欧的移民太多,和当地人争夺教育与医疗资源是普利茅斯人选择“脱欧”的主要考量。
400年前,普利茅斯人对追求“新大陆”的清教徒充满同情。这不仅是因为信仰基督教新教的普利茅斯人与清教徒们信仰相近,更是因为普利茅斯人最懂得“新世界”的美好。普利茅斯是英国人首次环球航行的出发地,而早在“五月花号”到达北美前几十年,普利茅斯的霍金斯家族就在英国皇家的支持下从英国与非洲、北美间的海上商品与奴隶贸易中赚取了大量利益。那时清教徒前往“新世界”寻求自由与财富的旅程,在普利茅斯人眼中一定是浪漫的。
而现在,当波兰人、罗马尼亚人在欧盟内自由迁徙、梦想踏上英吉利海峡对面那个“新世界”时,普利茅斯人的态度已经发生了变化。(桂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