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期,美国政府接连对欧盟、加拿大及中国在内的众多经济体发出加征商品关税的报复措施,以寻求所谓的“缩减贸易逆差,达到更公平的贸易”目标。作为世界头号大国,美国变得让很多人看不懂了,甚至包括那些美国的传统西方盟友。特朗普领导下的美国为什么对众多国家挥舞单边主义的贸易制裁“大棒”?反全球化背后,美国真是全球化的受害者吗?
全球化放大的贫富差距
长期以来,全球化被普遍认为是促进全球福祉和繁荣的,但在全球化过程中不同群体的受益程度的确有多寡之分。以全球化受益最大的美国为例,在过去十年中,美国社会贫富差距已经达到1928年以来最大水平,美国0.1%的富人与90%的平民所拥有的财富不相上下,中产阶级不断萎缩。正因为给美国所带来新的财富严重分配不均,使得具有强烈美国主义意识和反全球化倾向的特朗普入主白宫,成为顺理成章的事情。而曾经被称为特朗普“思想导师”的班农则继承了亨廷顿的反全球化思想,认为全球化会破坏美国社会已有的传统和秩序,导致美利坚民族最终会被其他民族所吞噬。
总体上看,短时间内美国贫富差距不会呈现出明显缩小的趋势。此外,受美国国内民粹主义思潮强大的影响,美国政治中的保守主义集团和政治人物,依然会在相当一段时间内,主导美国政治的发展和内外政策走向。但也不能排除一种可能,即美国保守主义集团和政治人物为了保护美国在当前全球化过程中所获得的巨大利益,而不会全面阻击这一轮全球化趋势。
具体地说,在美国与其他国家发生贸易争端时的政策选择上,很可能采取“大面积撒网,重点击破”的策略。美国政府如今要求对那些与美国存在着大幅贸易顺差的国家采取措施,减少贸易不平衡的状态,但不会对所有这些国家都发动全面的贸易战,而是“柿子拣软的捏”。背后一以贯之的逻辑是,削减贸易赤字来促进制造业回流和美元回流。这次美国与中国在贸易上的一波三折,也验证了这一逻辑推断。
在这一形势下,美国国内政治中,反全球化的思潮已经成为驱动美国政治发展的主要动力,但这种趋势是否会长期持续尚有待观察。因为全球化进程造成了美国贫富差距进一步拉大,但根本原因是美国国内没有及时调整结构和相关政策所造成的。因此,美国政治和知识精英们在一段时间后会逐渐认识到,国内种种经济问题和贫富差距拉大,并不是全球化所带来的而是被全球化放大。
相反,在全球化中,美国本身是最大受益者,也是参与者和主导者。当这一共识逐步在美国社会中凝聚时,美国政治中的保守主义和反全球化倾向可能才会得到逆转。
反全球化只是表象
从经济上来说,美国自身也没有做好准备从贸易经常项目的赤字国家转为盈余国家。在美元回流给美国带来足够的好处并有可能使美元升值过高过快而损及美国经济的情况下,美国的贸易战势头就会减弱。
从美国历史视野看,当前国内政治所出现的反全球化倾向只是短期性的。而从美国国内政治长期发展来看,主要的利益集团还是支持全球化的。因为,全球化对于美国安全和繁荣至关重要,一旦美国退出全球化而真正地自我孤立,对这个国家来说是灾难性的事情。
再进一步地讲,即使是反对全球化倾向明显的特朗普,也不认为美国完全退出全球化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他明白,美国是这一轮经济全球化最大的受益者,只是美国政治制度特殊的结构,以及他自己在美国政治中的威信不足,无法通过财政手段在美国国内进行这种全球化利益和财富的重新再分配。只能通过美国宪法赋予总统在外交上的一些特权,逼迫美国的贸易伙伴们在贸易上让步,以缓解由于全球化所带来的美国国内贫富差距越拉越大的问题。
因此,它的外在表现形式是以“特朗普政府反全球化倾向”出现的。
而美元的回流,毋庸置疑是美国的周期性表现。而这波美元回流则因为2008年危机后的量化宽松显得格外不同。但中国和其他新兴国家不一样的,则是充足的外汇储备和普遍贸易顺差,所以人民币没有贬值基础也是毋庸置疑的。只是,由贸易战带来的短期波动不可避免,而国内的结构性问题和资产价格泡沫则必须用防火墙来隔开因大的波动所造成的影响。
对中国而言,面对几乎是突如其来的美国这一系列政治和经济变化,如何应对考验着中国政府和领导人的政治及经济智慧。就美国国家核心利益而言,只有通过由它主导的全球化,才能获得所需要的安全和经济利益,从而确保美国在欧亚大陆上不被孤立,防止在欧亚大陆上出现一个超级强权国家挑战美国世界领导者的地位。不过,美国的对华政策似乎到了一个十字路口,一方面全球性问题的解决离不开中国的协助,而另一方面在区域性和局部例如贸易问题上双方又有摩擦和争端。如何应对,的确令美国人头疼。(作者分别是对外经贸大学副教授、数字经济研究院研究员,察哈尔学会助理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