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为天，龙为象

    作者：胡泳

    《易》六十四卦，每卦都有六个爻位。初与二象征大地，称作“地道”；三与四象征人类活动的空间，称作“人道”；五与上象征上面的天空，称作“天道”。这就是《易传》中所谓的“三才之道”。

    乾为天，以“天”为象征，勉励人效法天的刚健精神，奋发向上，即“君子以自强不息”。《说文·乙部》：“乾，上出也。”据此，乾有生生不已之意。乾卦六爻取龙为象来表达自强不息、生生不已的抽象道理。古人认为龙是善变之物，能潜入水中，行于地面，飞上云天，因此，龙的运动变化被用来象征事物发展的过程和规律。

    这一发展过程的六个阶段分别是：初九：潜龙勿用；九二：见龙在田，利见大人；九三：君子终日乾乾，夕惕若厉，无咎；九四：或跃在渊，无咎；九五：飞龙在天，利见大人；上九：亢龙有悔。

    初九爻辞是说，龙处在潜伏阶段，还没有发挥作用，表示事物处于隐微的萌发状态。这是龙潜伏在渊底的形象。就人事来说，比喻人隐居不出，静处不动，须坚定信念，隐忍待机，不可轻举妄动。

    九二爻辞是说，龙已经崭露头角，表示事物发展变化已显现可见。见，同“现”，出现，显露。龙出现在田野，就人事说，比喻那些隐居静处的有才德之人都能出来活动，他们的德业普施于世，可以大有作为了，所以被认为是吉利的象征。《象》曰：“见龙在田，德施普也。”在崭露头角时期，实力还很有限，应以诚信接近民众，积蓄力量，方能站稳脚跟；所以，此时德必有所普施。

    九三爻辞是承九二爻辞比喻人事，意思是说，在事物处于大发展的前夕，有才德之人要真正做出成就，必须兢兢业业，自强不息，这样虽处危境，亦无灾患。“乾乾”，帛书周易作“键键”，就是健而又健；在成长时期，白天要奋发图强，励精图治，晚上要警惕危险，加倍小心；这样就可以做到没有悔恨，即通过人的努力，可以改变自己的处境，化险为夷。《象》曰：“终日乾乾，反复道也。”意谓君子反复从道而行，不舍昼夜。

    九四爻辞是说，龙在渊中能自由活动，所以有了渊，就为龙腾云飞升准备了条件，表示事业即将起飞。《象》曰：“或跃在渊，进无咎也。”比喻人处于有利环境，应把握时机，争取成功。此时，上进是没有过错的。

    九五爻辞是说，龙跃起而飞升到了天上，表示事物发展到了鼎盛时期。就人事说，比喻有才德之人登上高位，是大有作为的好时机。在抱负得以施展的极盛时期，应当选贤与能，造福民众，使之各安其位、各得其所，这也是事物发展的最佳状态与境界。《象》曰：“飞龙在天，大人造也。”

    上九爻辞是说，龙已飞到了天空极高处，自逞其能，终将有所悔恨。表示事物发展到顶点，就要走下坡路，向其反面转化。就人事说，比喻居极高之位的挑战者，如果骄傲自满，脱离民众，这样下去，必然会被民众所推翻。《象》曰：“亢龙有悔，盈不可久也。”这是说，不可能长久处于满盈状态。亢奋过度可导致盛极而衰，此处强调物极必反与过犹不及，主张居安思危，留有余地，凡事不走极端。

    在《文言》中，孔子对六爻作了完整的解释。初九何谓也？子曰：“龙，德而隐者也。不易乎世，不成乎名；遁世而无闷，不见是而无闷。乐则行之，忧则违之，确乎其不可拨，潜龙也。”龙，比喻有才德而隐居的君子。不为世俗所变节，不强求名誉，隐居世外而不苦闷，看不见世俗也不烦闷。乐意做的事情就去做，可忧愁的事就不做。确实坚定而不动摇，这就是潜龙。

    九二，子曰：“龙，德而正中者也。庸言之信，庸行之谨，闲邪存其诚，善世而不伐，德博而化。易曰：‘见龙在田，利见大人’，君德也。”这是说君子应具备正义中和的品质。说平常话也要恪守诚信，做平常事也要小心谨慎，摒弃邪恶而保存忠诚，施善世人而不表功，品德广博而教化民众。这堪称君主般的德行。

    九三，子曰：“君子进德修业。忠信，所以进德也；修辞立其诚，所以居业也。知至至之，可与几也；知终终之，可与存义也。是故，居上位而不骄，在下位而不忧。故乾乾，因其时而惕，虽危而无咎矣。”君子为增进德性而建功立业。持守忠贞与诚信，是为了增进德性；学习文辞建立诚意，是为了成就事业。君子预先明了事业发展到某种程度，从而努力做到这种程度，就有了预见事业端始的能力；君子明了事业将会有某种结果，从而努力达成这种结果，就可以保存事业的正当性。所以，君子居于高位而不傲慢，处于低位而不苦恼。乾卦六位时高时低，根据不同的时机而警惕戒惧，虽然危险，也不会有过失。

    九四，子曰：“上下无常，非为邪也。进退无恒，非离群也。君子进德修业，欲及时也，故无咎。”或上或下没有常势，并非倾斜不正；或进或退没有恒心，并非脱离群体。君子增进品德创立功业，要与时俱进，所以没有过失。

    九五，子曰：“同声相应，同气相求；水流湿，火就燥；云从龙，风从虎。圣人作而万物睹。本乎天者亲上，本乎地者亲下，则各从其类也。”圣人有所作为，则可见万物生生不息。本源生于天者向上亲附，本源生于地者向下亲附，这就是万物各从其类。

    上九，子曰：“贵而无位，高而无民，贤人在下而无辅，是以动而有悔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