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解iPod

    乔恩•约翰森因破解 DVD 编码而成为奇客英雄。现在，他要解放 iTunes，不管苹果公司是否乐意

    作者: Robert Levine

    在挪威南部小镇长大乔恩•莱赫•约翰森（Jon Lech Johansen）喜欢拆卸东西，看看它们是怎么运行的。可与大多数孩子不同的是，约翰森还能把它们装起来，让它们比原来运转得更好。他 14 岁时，父亲给他买了一部数码相机，相机的软件程序有漏洞。他分析了编码，写出了更好的软件。他买过一种早期的 MP3 播放器，总是死机，于是他研究了它的工作原理，编出了更可靠的程序，并把它发布在网上供其他人免费下载。后来，播放器的制作公司请他编写新版软件，他发去了简历，可一直没有回音。“我想，这和我的年龄有关。”约翰森平静地说。那年，他 17 岁。

    然而有时候，约翰森想改造的东西却是被故意做成那个样子的。15 岁时，他因为无法随意改造他的 DVD 而沮丧。“我很生气，不能按照我希望的方式去播放电影。”他是想在一台装 Linux 的 PC 上播放 DVD。为了解决这个问题，他和两个在网上认识的骇客编了一个叫 DeCSS 的软件，去除了限制播放设备的加密程序，这意味著电影可以在任何机器上播放。但也意味它们可以被拷贝。软件在网上发布后，约翰森收到了电子前沿基金会（Electronic Frontier Foundation）的奖金──以及挪威警察的拜访。

    约翰森今年 22 岁，因为他上面那些事迹，大家都称他为“DVD 乔恩”。他还发现了苹果公司（Apple）iPod-iTunes 系统的工作原理。他正利用这一知识开办一家能让史蒂夫•乔布斯（Steve Jobs）抓狂的公司。

    也许你想了解详情: 约翰森已经对 FairPlay──苹果用于保证 iPod 封闭系统的加密技术──做了逆向工程。有了 FairPlay，目前苹果在其 iTunes 网上商店出售的歌曲很难在其他设备上播放，而其他网站销售的有拷贝保护的歌曲也不能在 iPod 上播放。（iPod 可以播放 MP3 文件，但大唱片公司都不采用这种格式。）约翰森编写的软件可以绕过这些限制: 一款软件让其他公司销售的歌曲可以在 iPod 上播放，还有一款可以使别的设备能播放 iTunes 歌曲。2006 年春天，他创办了 DoubleTwist 公司，向所有想进入数字娱乐行业的人出售软件使用许可，即便收到了来自库诺蒂诺（苹果公司总部所在地──译注）的威胁信，他也毫不在意。

    DoubleTwist 公司位于加州红木海岸的一幢外观普通的钢筋玻璃大楼里。目前，它只有 4 个办公隔断、一家客户，除了约翰森和另一位创始人莫尼克•法兰佐斯（Monique Farantzos），就再也没有其他全职员工了。在与好几家公司共用的一间会议室里，约翰森和法兰佐斯向我介绍了 DoubleTwist。约翰森指著钉在墙上的一张打印纸给我看，上面打出了乔布斯在 2002 年对《华尔街日报》（Wall Street Journal）说的一段话: “如果你通过合法手段获得音乐，你有权在你的各种设备上管理它。”在约翰森看来，乔布斯没有信守这个承诺，所以现在要由他来解决这个问题，就像他为父亲的相机解决软件问题那样。

    他说: “今天的事实是，这个由 iTunes 和 iPod 组成的生态环境把其他所有人都排除在市场之外，我不喜欢封闭系统。”

    依靠封闭系统生存的公司也不怎么喜欢他。由于参加编写 DeCSS，约翰森两次被控违反挪威禁止由未授权渠道获取数据的法律，但两次被判无罪，因为法庭认定这些数据属于他本人。电影公司不满这样的判决。要是在美国，情况会大不一样。美国 1998 年通过的《数字千年版权法》（Digital Millennium Copyright Act，简称 DMCA）禁止以任何理由规避数字权利管理技术（digital-rights-management technology，简称 DRM）。电影公司曾用这条法律成功起诉了一家名叫《2600》的骇客杂志，在该杂志的网站上，有 DeCSS 的链接。

    约翰森 16 岁离开中学，做起了程序员，曾在《2600》杂志一案中作证。对于公司禁止客户按照自己的方式使用产品，他感到很失望。他说: “我对这些问题非常感兴趣。”他近乎成了铁杆奇客们的偶像: 当他在博客上宣布出售用来破解 FairPlay 的旧 iPod 时，伯克莱的一位研究人员买下了它，当作纪念品。

    加特纳集团（Gartner Group）的分析师迈克•麦克奎尔（Mike McGuire）说: “我们都在谈论商业中的颠覆性力量，这个家伙就有股颠覆自己的力量。”

    人们显然会产生疑问: “破解 iTunes 系统是否合法？”这个问题没有显然易见的答案。FairPlay 不是专利，最可能的原因是它所采用的加密算法是一项公开的技术。（苹果不愿对此发表评论。）约翰森说，他严格遵循法律，至少是法律的精神。为了让其他网站出售能在 iPod 上播放的音乐，他的程序将会在歌曲上“捆绑上”与 FairPlay 功能十分类似的程序。“所以，我们实际增加了拷贝保护功能。”而根据 DMCA 法律，它是被禁止移除的。让其他设备播放 iTunes 音乐合法化，或许可能难一些，但约翰森援引了 DMCA 条款，即在一些情况下，允许用户对程序做逆向工程，以确保“互操作性”。

    约翰森说: “法律保护版权，但法律不会把人锁在 iPod 里。”有这种想法的不只他一人，找到避开 FairPlay 方法的也不只他一个。2004 年，RealNetworks 发布了一款名为“和谐”（Harmony）的软件，使 RealPlayer 音乐商店上的歌曲可以在 iPod 上播放。令人难忘的是，史蒂夫•乔布斯指责 RealNetworks 使出了“一个骇客的品性和伎俩”，并威胁起诉。后来苹果将软件升级，致使“和谐”失效，尽管 Real 公司随后又解决了这个问题，但苹果始终没有起诉。另一家公司 Navio Systems 宣布找到了在别的设备上播放 iTunes 歌曲的办法。网上还有好几种软件能把文件上的 FairPlay 加密去掉，但这些都没有引起太严重的后果。

    不是所有想打开 iPod 的人都是骇客。法国已经出现了抗议苹果数字权利管理技术的街头示威。一些立法人员试图强制苹果授权使用 FairPlay。苹果声称，这样的举措是“国家支持下的盗版行为”。

    习惯上，美国法院允许投资者为确定产品运行方式而对其进行逆向工程。但 DMCA 只在某些确定的情况下才允许程序员这样做。电子前沿基金会的高级律师弗莱德•冯•洛曼（Fred von Lohman）说: “他的工作明显符合让法庭感到最为有益的那种破解精神，但法律还没有经过考验，情况很复杂。”电子前沿基金会是约翰森的非正式顾问。

    自 DMCA 通过以来，与此事最接近的一个判例是视频游戏制作公司暴风雪（Blizzard）起诉一家互联网服务提供商的案例。暴风雪指控其代管了一台未经批准便运行其游戏的服务器。法庭裁定，该行为违反了 DMCA。代理拷贝保护公司 Macrovision 的律师事务所 Manatt Phelps & Phillips 的律师罗伯特•贝克尔（Robert Becker）说，“从表面上看，形势对苹果有利”，尤其是对于 iTunes 歌曲在其他设备上播放的情况，“苹果会说，你要在法规限制下买音乐。”

    事实上，人们对约翰森的所作所为有何感想，取决对一个问题的理解: 当你从 iTunes 购买一首歌时，你到底买了什么？随著媒体公司逐步接受数字销售方式，这个问题变得更加重要。一项在朋友间进行的非科学调查提供的答案只有一个: 一首歌。可律师会说，你买的是在一套专门设备上播放一首歌的许可，而使用约翰森的软件违反了苹果的用户协议（就是你在 iTunes 上注册时懒得去读的那个协议）。如果你觉得这两者的区别微乎其微，就不妨想象一下，把你的 iPod 换成其他数字音乐播放器后情况怎样？除非把你从 iTunes 买的歌曲转化成 MP3 格式，否则，它们就全作废了。

    对于一个如此渴望改变音乐销售方式的人来说，约翰森本人不算狂热的乐迷。“我这辈子可能只买过 10 张 CD。”他拥有的大部分音乐是 techno 风格的，是从 iTunes 上购得的。iTunes 网上商店不接受外国信用卡，所以约翰森要到 eBay 上去购买 iTunes 代金券。

    约翰森不常听音乐，却喜欢做蛋糕。他的博客叫做“去告我吧”（So Sue Me），上面除了技术新闻和关于版权法的讨论，就是一些糕点制作法。当 DoubleTwist 签下第一个客户（他拒绝透露）时，他就做一份苹果派以示庆贺。

    约翰森说起话来温和谦虚，掩盖了他的骇客本性。他是最早破解 FairPlay 的人之一。这是他在法国度假时出于好玩才这么做的。他还破解过微软的一个程序。在约翰森创办 DoubleTwist 之前曾雇佣过他的网络创业者迈克尔•罗伯逊（Michael Robertson）说: “如果破解程序是一项体育运动，乔恩会进入全明星阵容。”

    约翰森意识到，与苹果较量，可能不像弄清 FairPlay 那么简单，但他似乎把可能受到起诉的事实看作是一个工程师必须面对的复杂因素之一。所以，他把 DMCA 的逆向工程条款摆在桌子附近，以便于随时引用。他说: “我们不想上法院，因为这是在浪费时间和金钱。但如果事情到了那一步，我们也只好到法院解决了。”

    他的法律论据涉及到消费者的权利，但破解 iPod 对音乐界也有好处。大唱片公司担心，兼容问题会妨碍数字音乐市场。特别在 2006 年圣诞节，微软推出了它自己的封闭系统。它们对苹果统一定价的策略也不满，希望看到更多的零售商进入这个市场。但苹果的影响力太大，没有哪家公司的高管愿意明说。

    苹果会做何反应，谁也不知道（约翰森说他在 2006 年 1 月曾与乔布斯共进午餐，但当时他还没有开公司）。到目前为止，苹果还没有起诉任何制作和销售 FairPlay 软件的人。这可能是因为，它害怕一旦输了官司，就会留下一个判例，鼓励他人模仿 iPod，或者可能是因为，它不想给任何人借此成名的机会。

    不管苹果怎么做，约翰森要使 DoubleTwist 生存下去，并不容易。企业可能不愿意使用约翰森的软件，因为它们害怕和 DoubleTwist 一起遭起诉，而且它们也很难说服大唱片公司允许它们销售其音乐产品。唱片公司知道，这样做会令苹果震怒。Dreier 的律师、前派拉蒙电影公司（Paramount Pictures）企业顾问约什•沃特尔斯（Josh Wattles）说: “这需要零售商与唱片公司之间必须达成协议，可唱片公司同意的可能性有多大呢？”

    无论约翰森的 DoubleTwist 是否能赚到钱，他总会有理可说: “iTunes 音乐商店实在太流行，我对人们接受这种数字权利管理感到厌烦。”

    可是，一旦苹果对他感到厌烦，他只能上法庭说理去了。

    译者: 岱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