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企业家：心灵的迷乱与疗治（下）

健康和才能随风而逝的个案
    综合各种媒体的资讯报道，可发现：这些年来，中国企业家因“心灵迷乱”而导致“健康和才能随风而逝”的个案的确不少。
    中国最早走向自杀引起人们普遍关注的颇有代表性的第一位企业家当数上海桑塔拉集团的总裁方宏，1993年3月9日早上9点16分，因受长期的心理障碍影响，面对商界鏖战，潮起潮落，他显得力不从心；面对世俗挑战，各种压力，他最终未能跨越精神忧郁的门槛。“桑塔拉之魂”坠楼而去，使人们第一次知道了，中国商界领神的人生之旅也是一个苦旅，原来“心理的塌陷”也可彻底摧毁得意的人生。
    此后，相关报道接踵而至：
    同年，广东省茂名市一位年仅29岁的企业家冯永明也在自己家中用水果刀割腕自杀。在他的遗书中，留下了一行触目惊心的文字：“现实太残酷，竞争和追逐永远没有尽头……我将到另一个世界寻找我的安宁和幸福。”而此前3个月，冯永明一手创办的永丰面粉厂因经营不善而破产，他本人因此而患上了重度抑郁症。
    1997年，生活在号称“中国唯一未被污染的河流”贵州习水之畔的习酒老总、全国“五一”劳动奖章获得者陈星国开枪自杀。
    1998年9月22日，曾踌躇满志的四川航空公司总经理杜定欢，因涉嫌卷入牟其中走私飞机案，在被立案侦察阶段，终选了自缢身亡之路。
    1998年圣诞节前夜，在海口市兴高采烈的人群中，一个满脸涂满油彩的女人一边疯狂地尖叫着“上帝，我爱你”，一边用一把剪刀将身上的衣服剪成碎片。这个疯疯癫癫的女人曾经是一位拥有上千万资产的女老板，她出品的服装一度是市场的宠儿。只是因为被自己的丈夫骗走了全部财产，背上了一大笔债务，她的神经才开始失常。
    2000年5月27日夜晚，浙江省嵊州市“一个小型私募基金管理者”钟健民，由于私募基金管理受股市中的涨跌曲线影响，从最初的激越飞扬到近年来的逐阶下行，钟用剧毒农药给自己38岁的人生划上了句号。
    2000年8月9日晚，因前期顺应民情，从7月份开始先后大幅度降低有关药品价格的重庆的“双叶”“新特药”药房老板陈华，在连连遭到恐吓、威胁电话后，精神恍惚，跳入长江自杀。
    2001年3月29日，香港一名41岁的月收入数万港元的银行女经理郑宝贤怀疑因为丈夫生意破产，欠下巨额债务，27日上午跳楼自杀而死。据她哥哥透露，她患有抑郁症，曾经多次自杀。
    2001年10月，北京一家通讯公司董事长从公司办公楼的窗口跳了下去，后来经过及时抢救，命算保住了，但两条腿却再也站不起来。
    2003年9月7日，拥有10亿元身家的前“河南首富”、河南黄河集团董事长乔金岭，在他位于河南长葛市的别墅内自缢身亡。
    2005年1月1日，时年52岁的山西鑫龙集团董事长赵恩龙跳楼身亡。在其所留的遗书中，他把自己自杀的原因描述为：政策变化快，负担过重，银行的贷款无法如期归还，借了朋友一些钱，不要说兑现当时约定的利息，就是本钱也无法归还，上门讨债的人很多，等等。
    2005年1月7日，陕西金花集团副总裁、ST金花副董事长徐凯在西安某酒店上吊自杀，时年56岁。与大部分自杀身亡的企业家不同，外界盛传徐凯的离世与企业经营没有多少关系。至徐离世前，金花集团发展平稳，资产雄厚。徐的自杀，更多是其个人生活问题所带来的压力。
    2005年1月13日，辰能哈工大高科技风险投资有限公司总经理赵庆斌跳楼身亡。赵庆斌之死，给外界留下了一团难以解开的迷雾。赵最直接的死因是轰动一时的“高山案”。
    2006年10月31日，安徽华源生物药业有限公司总经理裘祖贻留下一封遗书后，在家中上吊身亡。裘祖贻之死，源于当年轰动一时的“欣弗事件”。裘祖贻承受着来自社会各方面的巨大压力，2006年10月31日，裘祖贻最终选择与“欣弗”一同“谢罪”。
    2007年8月11日，由于在轰动全球的美泰玩具召回事件中“身败名裂”，佛山利达玩具厂（下称“利达”）老板张树鸿，在自己的厂房一角上吊自杀。近乎讽刺的是，在张树鸿死后，召回事件的“罪魁祸首”被归结于利达的油漆供应商。但逝者难还，张树鸿成为了召回事件的牺牲品。
    2008年3月13日，华县知名企业家——陕西华乾工贸有限公司董事长段民乾自杀身亡，疑因心理压力过大所致。
    2008年4月29日，中国商界的一位传奇人物，九芝堂集团董事、涌金系掌门人魏东在其位于北京紫竹院附近的居所坠楼身亡，年仅41岁。
    2010年4月24日，安徽省十大民营企业家、合肥森淼集团董事长侯业富喝农药自杀身亡，报道称原因是精神压力过大，思想负担太重。
    2011年4月13日，包头惠龙集团董事长金利斌到加油站买了两桶汽油，下午4时毅然在奥迪车内点燃了自己。办案民警介绍，赶到现场时，他的尸体已是一副碳化的骨架。据说他生前曾在盲目多元化扩张中欠下了巨额债务。
    2011年5月20日，浙江台州知名商人、珠光集团浙江钢结构有限公司董事长卢立强，被人发现沉尸在台州灵湖。有分析说：错综复杂的债务问题可能是导致其投湖自杀的直接因素。
    2011年5月23日，山东淄博市的知名人物、刚刚登陆深证中小板的上市仅3天的万昌科技董事长高庆昌就跳楼身亡。其家属对外表示，高庆昌患抑郁症，长期服药。
    ……
    要提供中国企业家“健康和才能随风而逝的个案”还有许多。认真审视一下这些较早选择走向死神“门槛”的中国企业家们，会发现这些“心灵迷乱”的企业领袖自杀者都有各自特定的原因，如因生活不幸带来的精神体力透支，导致悲观厌世；因有受政策变化、经济形势恶化等大环境因素困扰而带来经营失败并导致的人生挫败感；以及更普遍的巨额债务纠纷扰心而导致的心理塌陷等外，具体的原因还有共同所具备的一些基本共性特征：如多数是成功的民营企业家，都没有煊赫背景，都是事业狂；更重要的是，还有至今只有当事人自己心理最明白，而外人根本不能确切说出来的他们放弃生命的原因。
    一颗颗冉冉升起的企业明星就这样不断地坠落。人们在震惊、疑惑、惋惜、同情之余不禁要问，他们为什么要跳楼？是谁逼死了他们？随着案情调查与分析的不断深入，疑团也逐渐解开，是心理障碍最终导致了他们的死亡。
    照笔者看来，直接摧毁这些企业家生命意志的是他们脆弱的人格，因人格脆弱，由超常的辛劳、苦楚和烦恼所带来的精神紧张，成了威胁他们前途和健康的重磅炸弹。还可看到，造成企业家职场与人格生命意识毁灭的紧张源主要还在个人承担的重大历史责任压力、紧迫的工作压力、内心的苦闷压力，以及无法偿还的巨额债务压力或资金链条突然断裂压力。由于缺乏人格的坚毅性和性格的开放性，他们终没能够持续有效地将生命意识的大旗张扬下去。
    不管怎样，不该走的企业家们在焦虑、抑郁中快速地撤手人寰了。他们的走，毕竟对其他仍在商界大战场上追逐着人生价值与财富资产的企业家会产生一种心灵上的摇撼。因为，有哪一个企业家不愿意守住自己的“健康命魂”？它毕竟是有着极强创富欲望的企业家品味财富与享受快乐的“本钱”，尤其是“愉快活着”与“品味幸福”的“本钱”。
    挺直“脊梁”还需自身努力
    无庸讳言，自杀是企业家的精神崩溃、自我心理防卫降到最低的表现。但企业家的精神崩溃，自我心理防卫降到最低总有一个渐变的过程：即由烦躁到抑郁，由抑郁到抑郁症。
    抑郁症又称忧郁症，是当前最常见的心理障碍。患病率占世界人口5%左右。抑郁症患者常有痛苦的内心体验，是“世界上最消极悲伤的人”，自杀率高达12%～14%，所以称隐性杀手，也有人称第一号杀手。
    抑郁症通常是由社会剧烈变革带给现代人生活节奏加快、生存危机增加、竞争压力加大、价值取向迷茫等不适应感综合作用造成的。性格趋向内倾的人，双重角色意识浓烈的人，情绪积存不善或不愿宣泄外放的人，均可能成为忧郁症倾向越来越严重的人。
    企业家身上的抑郁症通常有以下几个典型特点：1.自卑，有不如人的感觉；2.自我责备，全盘否定自己；3.心情恶劣、压抑、痛苦、失望；4.对任何事都不感兴趣、懒动、懒言；5.孤独、冷漠，无知心朋友；6.有自杀动机及激愤现象；7.失眠、多梦、疲乏无力、神情阴郁。
    美国心理学家史培勒说：“这种病往往袭击那些最有抱负，最有创意，工作最认真的人。”作为一个“有抱负，有创意，工作认真的”企业家，你愿意遭受这种病症的袭击吗？选择商界拼搏本身对此已是很好的说明。
    但商界拼搏本身是不相信阳光永随与眼泪拯救的。选择做企业家，就选择了“风险性”职业。因为企业活动本身就是一场战斗，而且是一场剧烈的战斗。加之，社会对企业家的期望和企业家对自身的期望均高于常人，社会给予企业家的压力和企业家给予自身的压力也大于常人。所以在市场拼搏中，企业家会际遇到更多的挫折和威胁，会面临更多的矛盾和冲突。
    事实上，在充满着竞争的现代市场拼搏中，“企业家”这一称谓本身已昭示出企业家成功应具有的三大职业特点：1.必须不惧怕冒险，有胆魄立志干一番事业，既不怕艰难困苦而又善于谋划；2.必须有广博的知识和超人的精力；3.必须是处理人际关系的行家里手，应善周旋于商家客户、员工群众以及妻室儿女之中。
    在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全面转型的当代中国做企业家，必然面临着非公有制经济、全球化经济、网络化经济等全新的经济大潮冲击，面对着现代化、世俗化、人本化等全新的生活理念大冲撞，因而自身所肩负的历史责任会更加繁重，所遭遇的精神紧张因素也自然会更多。
    一般而言，重大的历史责任、紧迫的工作时限、不堪的工作负担、改革的磨难、时间的困顿、内心的苦闷已构成转型社会中中国企业家的基本紧张源。这其间，有法律纠葛，有无情的竞争，有强帅弱将，有权力之争，有满满的日程，有妻儿的抗议埋怨，有知识危机，有中年危机，有情感纠葛，有特殊人格影响，有多重角色冲突，等等。作为事实上的企业家，自己如果不能很好地疏解这些精神紧张源，自己的生活规律就可能失常，自己的不良嗜好就可能增加，自己的情爱冲突就可能加剧。精神紧张还可能为自己带来神经官能症、心血管疾病，造成内分泌失调，引出消化系统疾病，导致癌类“不治之症”，形成其他心身疾患。
    当下，对中国企业家而言，社会职场引动的经济发展压力是一切压力的根本。但企业家作为自由发展个体的现实特点，也使得欲望压力、情爱压力、自尊压力、生存压力等成为不能忽略的要素。现代化、社会化发展的压力指数是客观存在着的。为谋“高质量生存”，在自己欲求之脸上呈示出几许焦虑、浮躁、惶恐甚至麻木的表情是可理解的。在讲究效率为准则的现代城市中行走，企业家的行为出现某些夸张和变形，即使有一些让自己的灵魂渐渐陷入卑微懦弱无耻中的危险，也还是可以调节的。关键是自己得明白：匆匆的脚步扛不住疲惫的身躯。吸食“伟哥”、“伟姐”并不能弥补身体的极度消耗。“癫狂”的歌厅舞厅并不能带来真正的“梦醒”。午夜的“洗脚”、“按摩”并不能宽释心灵的紧张。欲有作为的生命决不能“停摆”在酒桌或麻将桌上。
    作为企业家，自己千万不能忘了“身体是革命的本钱”的行为指导语。在商界中，许多企业家之所以有今天的成就，不就是自己比他人先行一步、敢想敢干吗？这是智慧的“本钱”在起作用。有的企业家能拥有百万，抓住十万，是因为他运用那载着“智慧”的那块血肉之躯拼搏挣来的。但因超度的消耗，虽然他可能拥有了足以令人叹为观止的“财富”，可作为他商场拼搏“本钱”载体的血肉之躯已在亏损，严重地亏损！看看在我们周边的有些企业家，有的正无节制地抽烟、喝酒，有的正熬更守夜、饮食紊乱，有的缺乏锻炼、纵情声色，有的讳疾忌医、故作强壮……
    其实，企业家虽有太多的“理由”来“挪用”、“透支”自己的“本钱”，但却没有权利让自己的员工看到一个被人搀扶着的病恹恹的老总；没有权利让众多创业盟友共同付出过辛苦的企业因自己的“本钱”垮掉而垮掉；没有权利让自己的妻子伴着自己这个“软弱无力”的“名誉丈夫”；没有权利让自己的儿女为自己终日挂着忧伤的眼泪；没有权利让自己年迈的父母为自己揪心，甚至“白发人送黑发人”。
    真正的企业家必须明白：自己的生命不属于自己本身。它属于那些关爱自己、关心自己、需要自己的社会、企业、家庭及友朋。
    在企业家的所有选择中，快乐才是自己最真实的追求。成功追求只是满足快乐的一种手段。当成功追求的结果只剩下焦虑与压抑时，企业家必须对完美主义或功利主义的价值取向有所改变。而要真正消除企业家的焦虑与压抑，那就首先得消除自己不得不戴上的双重人格面具，从回归真正的自我开始。
    企业家应该接受生活的挑战。治疗压抑最直接的方法就是接受生活的挑战。俗话说：“事实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糟。”正视挑战，企业家才可能平和自如地融入竞争的社会生活之中。
    企业家必须追寻快乐。治疗压抑的另一种有效的方法是追寻快乐。一段美妙的音乐、一顿丰盛的晚餐、一次倾心的交谈、一个成功的创新、一次浪漫的远游、一篇倾心的博文等，都是人生的快乐。
    在现实中，最能把握健康调养的企业家当是有责任的热爱生命者。而支撑企业家健康心绪与活力的最有力要素便是学会自我的生涯设计。当然，医生指导下的个人健康养生习性的调整也是至为重要的。
    “自信人生二百年，会当击水三千里。”带着些许“心灵迷乱”气血的中国企业家的心身健康，主体在自己的把握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