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火热的麦收季节,“四铁匠”吕玉祥50多年练就的好手艺却没了用武之地——他打出的镰刀越来越难卖了。
吕玉祥今年68岁,自爷爷那辈起就是铁匠。凭借着一手好手艺,他们家在山东省汶上县义桥镇远近闻名。由于父亲排行老四,村民们都叫他家“四铁匠”。自从接过父亲铁锤那天起,吕玉祥也继承了这个响当当的“家族名号”。
每天一大早,“四铁匠”都会在自家门口搭起红炉,架起风箱,铁烧红热,轻锤急打。50多年的重复劳动让肌肉已经形成记忆,半个小时就铸成一把上好的明钢镰刀。
不过,在“四铁匠”看来,这样的好手艺越来越不值得夸耀。“时代变了,再快的镰刀也没了用武之地。”看着远处麦田中一排排正在作业的小麦联合收割机,“四铁匠”一声叹息。
闲暇时,“四铁匠”经常回忆起往日的“好光景”。1965年,他刚满17岁,跟随父辈进入镇上机械厂铁具车间学习手艺。那时有句话,“开了药铺打了铁,什么生意都不热。”在尚未进入机械化的农业社会,铁匠是个高收入职业。
从抡大锤的学徒,到敲小锤的师傅,“四铁匠”用了10多年。到了上世纪七八十年代,他已经拿到当时本地少有的“高薪”——每月28元钱工资、40多斤粮票、6两油票。
“铁匠既是体力活,也是技术活,待遇比一般工作好得多,可是个人见人羡的好活。”回忆起当年,“四铁匠”至今满脸幸福。
打镰刀可不是随便哪个铁匠都能干得好的。没有好手艺,铁包不住钢,打出来也是废品。因为打出的镰刀锋利耐用,很多生产队都点名要买“四铁匠”的镰刀,他只好每天加班加点打镰刀。即便这样,镰刀还是供不应求。
1986年,镇机械厂解散后,“四铁匠”和老伴开起了铁匠铺,逢集还会外出摆摊。那时候,“四铁匠”镰刀仍然是整个集市上的抢手货。
“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卖镰刀根本不用愁。一入春,就有乡亲们来买镰刀了,农忙时铁匠铺前经常挤满了人。”“四铁匠”的老伴任祥云回忆道。
为了保证乡亲们能用上好镰刀,每年夏收前两三个月,“四铁匠”和老伴就开始备制镰刀。那些年,每天一大早从铁匠铺传出的“叮叮当当”的打铁声,成了村里孩子们的起床闹钟。这样一锤一锤打出的上好镰刀,光夏收前后就要卖出去两三千把。
可惜,好光景并没有持续下来。“四铁匠”清晰地记得,镰刀生意“由盛转衰”的转折点是在1993年。那一年,汶上县一些种粮大户用上“一边倒”手扶收割机和“小12”拖拉机,村里买镰刀的人开始少了。
也是在那一年,看着家族生意日渐冷清,“四铁匠”的儿子吕海军结完婚后没有选择接班,而是远走外乡打工。慢慢地,“四铁匠”发现,集市上修镰刀的多,买镰刀的少,以往全年打镰刀的活儿变成了季节性的营生。
近年来,“四铁匠”的镰刀越来越难卖。“眼看地里麦子都泛黄了,买镰刀的人也没登门。出去摆摊,不到10点钟就收生意了。”任祥云说。
“四铁匠”卖镰难的背后,是近年来我国农业机械化的快速发展。在汶上县,今年的夏收中共投入收割机、拖拉机、播种机和浇灌机械约4万台套。这意味着只有极少数农民在一些地头沟边收麦时还会用到镰刀。
这10多年来,吕玉祥居住的义西村里铁匠铺子一家接一家关门歇业。
“现在日子越过越好,实在不行,铁匠铺关了就关了吧,没必要一直抱着‘老皇历’过活。”吕玉祥抽了一口自己卷的土烟,手背上布满火星积年累月留下的伤疤。
站在红炉边50多年,他几乎没穿过没有破洞的衣裳。而不愿接班的儿子吕海军现在靠打工每天能挣200多元,这相当于吕玉祥目前1周的收入。
如今,“四铁匠”吕玉祥成了义西村最后一个铁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