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瞒和骗”的伪作,那些只有墨痕而无血痕的赝品,无论暂时取得多么骄人的票房和多高的收视率,在时间这个批评家面前,都将灰飞烟灭。
剧本的感染力来自哪里?来自编剧对生活的真切感受,来自其以独特的艺术方式对这种真切感受所作的真挚传达。笔者以为,当下提高我们影视剧创作水平的关键,在于编剧要向生活的深度和广度开掘,独具慧眼地发现生活,独树一帜地表现生活。
艺术想象和艺术虚构的能力是编剧才华的最重要表现。我们无论多么熟悉生活,无论肚子里的创作素材多么丰富,在进入构思和写作过程的时候都需要以想象和虚构来弥补生活中所缺少的环节。但艺术想象和虚构,离不开生活真实的强力支撑。正是从这个意义上,巴尔扎克才说艺术家一方面要“心灵始终飞翔在高空”,另一方面又要“双脚在大地上行进”。他认定那些“同实在的现实毫无联系的作品以及这类作品中全属编造的情节,多半会成为世界上的死物。”
我们写剧本,没有必要正襟危坐,更没有必要板着面孔叙述。一味地把观众当成说教对象,作品必味同嚼蜡。任想象力自由驰骋,千方百计地把情节编得有趣儿,把人物写得有味儿,让观众看起来有劲儿,是我们编剧的责任。我们写新编历史剧《大脚皇后》《大唐女巡按》的时候,就提醒自己千万不要简单地拘泥于历史真实。我们围绕着主人公,虚构了一些事件和不少人物。两部影片完成后,在中国电影“金鸡奖”的评选中先后都获得了奖励,同时也受到了广大观众的欢迎。《大脚皇后》公映当年仅在农村就放映12万多场。
笔者个人的创作体会是:由于历史事件距离我们比较遥远,因而与现实题材的创作相比,艺术想象和艺术虚构在历史剧的创作中显得更为重要。但这种想象和虚构,绝不等同于戏说。当下,荧屏上戏说类的作品太多太滥。有不少编剧,是靠戏说来遮掩自己对现实生活的洞察不足和对历史的一知半解。不能说戏说类的作品都不好,但倘若戏说到严重歪曲历史,对历史人物的评价到了颠倒黑白的地步,那就是“有害无益”了。
同样,艺术想象和艺术虚构,更不等同于臆造。现代影视科技的发展,为制造视觉奇观提供了便利条件,同时也为胡编滥造支起了一块遮羞布。那种远离鲜活的生活,以自己的书斋为圆心,用臆造冒充科幻、用炫技支撑创作、用视觉述说取代人文述说和人性述说的方法,是一种艺术的堕落。
影视作品虽属特殊商品,但编剧作为艺术创作者不是商人;影视创作不能对票房和收视率采取完全漠视的态度,但又不能让自己沦为资本的扈从和票房与收视率的婢女。鲁迅先生在他的《论睁了眼看》中曾尖锐地批评“瞒和骗”的文艺。笔者认为所有从媚俗的目的出发,歪曲历史的戏说和远离生活的臆造都是“瞒和骗”的变种。
那些“瞒和骗”的伪作,那些只有墨痕而无血痕的赝品,无论暂时取得多么骄人的票房和多高的收视率,在时间这个批评家面前,都将灰飞烟灭。作为编剧,让我们的作品真正叫得响,传得开,并且具有“历史的铭文价值”,才是最难的。我们要努力真诚地表现生活,密切关注当代人的生存和精神状态,把人性中的真善美、假丑恶真切地告诉观众;要坚守艺术的品格和艺术家的良知,努力创作出既不“欺世”,也不“媚俗”,又让老百姓喜爱的作品;要逐渐造出如鲁迅先生所期望的那样“一片崭新的文场”,为实现我们从影视大国向影视强国的转变作出贡献。
(作者系国家一级编剧、中国电影文学学会副会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