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世之心”不是抱残守缺、将微弱火种艰难传递,而是一种面向未来的创造,不是去守住文学的旧壳,而是去激活能量,闯出新路
“有人困惑不解,为什么有这么多的青年对文学创作感到兴趣?有人认为这可能只是一时的热闹,只是昙花一现,担心后继无人。我看这困惑、担心都是多余的。我始终相信那句老话:生活培养作家。”
这是巴金先生写给1986年全国青年作家创作会议致辞中的一段话。
生活培养作家,文学薪火相传。30多年过去,对文学创作感兴趣的青年有增无减,青年作家的队伍更是呈几何级数壮大。远的不说,刚刚发布的《2017年中国网络文学发展报告》显示,目前国内仅网络文学作者就有1400万之多!可以想见,在这1400万人中,青年作家占绝对比重。他们的写作环境、写作方式和发表途径迥异于30年前的前辈,但如果追问写作初衷,考察写作背后的热情、动力与期待,却极有可能相差无几。一代又一代青年作家从不同道路走向共同的文学理想,正是有他们的生生不息,才有中国文学的蓬勃活力。
生活培养作家,这“培养”自然包含丰富发展的社会现实对作家的哺育与滋养。今天广义上的生活是日新月异的社会发展,得益于此,这一代青年作家普遍受教育程度高、阅读积累丰厚、视野开阔,构成他们写作得天独厚的优势。当代生活在他们笔下有了更多面向和更深纹理,他们不再像父辈作家那样盯着乡村这块文学根据地,城市、网络、外太空都可以成为他们的书写焦点,更年轻一代甚至直言不讳“我的故乡是互联网”。在向新生活开掘的同时,他们也凭借便捷的信息技术和频繁的文化交流,更有底气更有自信地向历史深处叩问、从文化传统中汲养以及向世界开放,这些都让青年一代的文学别开生面。
生活培养作家,这“培养”必然也不乏磨砺、考验与挑战。“江山代有才人出”,今日文学“才人”要想出类拔萃,尤其困难。困难既来自文学内部——一种艺术样式高度发达,留给领异标新的突破口自然越来越少,更大更多的困难则来自文学外部——社会现实瞬息万变,在互联网技术和新媒体直接推动下,文艺观念和文艺实践都在发生深刻变化。作为创作主体的作家们受到的冲击越来越多,面临的诱惑也越来越多,网络上“催更”的粉丝们嚷着“快啊快啊”,市场上出版社盯着码洋说“要走量要走量”,消化这种新现实对一些作家来说力有不逮。
某种程度上,今天作家所面对的困难丝毫不亚于甚至更甚于柳青、路遥们。
从这样的机遇与困难中写出来、写下去、写得越来越好,是青年作家成长的必经之路。左手是读者和市场,右手是文学信念和文学理想,今天已经没有必要再在二者之间人为地设置藩篱。真正好的文学寄托文学信念、忠于文学理想,同时又是拥抱读者、赢得市场的。青年作家们理应有抱负去开创这种为人民所需、也让文学历史为之骄傲的可能。在新的时代背景下,不是去守住文学的旧壳,而是去激活它的能量,焕新它的形式,“以最大的气力打进去,以最大的气力打出来”,以破代立,闯出文学的新路。
这种面向未来的勇气和魄力同样应该是青年作家得天独厚的。“凡作传世之文者,必先有可以传世之心”,很多人觉得,让初涉文坛的青年作家抱定“传世之心”是一种奢谈。实则不然。其一,越是起点处,离文学初心越近,越该保持纯粹的没有被乱花迷眼的文学理想;其二,这里的“传世”不是抱残守缺,将微弱火种艰难传递,而是一种面向未来的创造,是用自己的创作来为文学的未来摸索探路,给读者真正需要的理想文学赋形。传世之物不是别的,是正在进行时的文学创造。
青年作家只有持传世之心,有勇气面向未来,才能在创作中不被流俗的价值观念所绑架,才能不茕茕孑立、喃喃自语于鲜活的时代生活之外,才能去除浮躁、以最大诚意开垦与突破。严格说来,作家年龄大小、青年与否对文学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否写出好作品。毕竟,保存我们的文学信念和文学理想的,不是别的,正是一部又一部传世经典;标记一个作家成长的,也不是别的,是其靠作品一笔一画刻下的扎实进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