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洋：稳定2016经济增长须提高有效需求

    2016年是十三五计划的开局之年，保持稳定的经济增长速度，对于完成2020年人均可支配收入在2010年的基础上翻番的目标是至关重要的。自2010年以来，我国的经济增长速度持续下滑，在刚刚过去的2015年里，增长速度更是破7。认清我国经济增长速度下降的原因，是制定行之有效的政策的关键。我认为，导致我国经济增长速度下降的原因，既有结构性因素，也有周期性因素。
    当前经济实际增长率低于潜在增长率
    在结构方面，我国正处在经济结构的转型期。我国的人均收入已经达到中高收入水平，按汇率计算已经超过7500美元；工业化已经达到顶峰。根据经济发展的一般规律，在工业化过程中，资源向生产率比较高的制造业部门转移，因而经济增长速度高；当工业化达到顶峰之后，生产率进步比较慢的行业价格涨得更快，资源开始向低生产率部门转移，从而降低整体经济的增长速度。
    在周期方面，我国经济受到国内外周期性因素的冲击。在国际方面，全球贸易增长缓慢，去年更是出现了下降。这是21世纪头十年全球贸易飞速增长之后的一个周期性的调整。由于已经深入地融入了全球经济，我国不可避免地要受到这次调整的冲击。在国内方面，目前也是我国自身经济周期的下行期。从上世纪90年代初开始，我国经济经历了4次以7年为周期的规律性变动。1992年到1997年是第一个高速增长期，1998年到2003年是第一个低速增长期，然后又是一个7年左右的高速增长期，目前正处在第二个低速增长期。
    我国目前的低速增长，到底是结构性因素、还是周期性因素所主导的？结构性因素主要影响经济的供给能力，后者决定了一个经济体的潜在增长率。周期性因素则决定一个经济体是否达到了它的潜在增长率。如果实际增长率达到或超过了潜在增长率，结构性因素就形成紧约束；反之，周期性因素就占据主导地位。
    那么，我国的潜在增长率是多高？根据国际比较的研究表明，只要我国的投资增速保持在12%左右，我国的潜在增长率在未来的5年里还能够保持在7%以上。由此可知，我国的实际增长率低于潜在增长率，供给能力不是制约我国经济增长速度的约束条件，需求不足才是真正的原因。
    我国的投资潜力还非常大
    那么，如何提振需求呢？压缩产能在一定程度上能够达到提振需求的目的。比如，把这部分产能压缩下来，信贷资源就可以释放出来，并流向真正需要的企业。另外一个机制是稳定价格。因为产能过剩，企业打价格战，钢筋、水泥的价格更是回到20年前，压缩产能可以稳定价格，遏制通缩，进而提升企业投资的积极性。但是，我们也必须清醒地认识到，在需求不足的约束下，压缩产能所产生的需求是有限的。过剩产能不是无限的，压缩过剩产能所释放的需求是一次性的，不可能维持稳定的经济增长。
    需求有两方面，一方面是消费，另一方面是投资。我国的消费增长一直比较快，自2010年以来速度更是超过了GDP的增长速度，因而消费占GDP的比重开始上升。希冀通过进一步提升消费来推动经济增长速度，是不现实的。然而，我国的投资潜力还非常大。中国是一个巨型国家，内部差异非常大。过去20多年的增长，主要发生在沿海9个省市；它们当中的多数已经超过了世界银行所设定的发达国家的收入水平。可是，我国的中西部地区仍然还很落后。李克强总理提出“三个一亿”的计划，即要解决已经进城的一亿农村居民在城市落户的问题，解决一亿城市棚户区人口的住房问题，解决中西部一亿农民的进城问题，这“三个一亿”需要海量的投资。
    有人可能担心扩大投资会让我国经济回到依赖投资的低效增长老路上去，但这种担心大可不必。
    首先，投资驱动的增长未必就不是好的增长。按照新古典增长理论，发展中国家增加资本存量就可以增长，只有进入发达国家行列、经济达到稳态增长状态之后，一个国家才只能依赖技术进步推动经济增长。
    其次，计算投资效益不能仅算经济账。比如，高铁需要大量投资，但要盈利非常困难。然而，高铁大大方便了普通百姓的出行，提高了百姓的福利，从社会收益的角度来看，高铁的回报非常高。
    第三，投资是在短期内提振需求的最有效手段，即使在长期过度投资不利于效率的提升，我们也不能因噎废食，错过了稳定经济增长速度的良机。
    政府帮助去房地产库存是“一石三鸟”
    也有人担心投资扩张会进一步提高我国经济的杠杆率。如果以M2来计算，我国经济的杠杆率的确较高，超过了GDP的两倍。在目前，杠杆率居高不下的一个重要原因是为了维持企业或项目的存续而产生的资金空转，说白了，就是“借新债还旧债”产生新的债务。这其中肯定有僵尸企业或项目在作祟，但也不排除三角债的累积最终导致企业与银行之间债务增长的情形。三角债的积累是有先例的，在1998-2003年的经济下行期间曾发生过类似问题。
    全球金融危机之前十几年的经验告诉我们，解决债务问题的唯一办法是提高经济增长速度。经济增长速度上去了，企业有了订单，经济就运转起来，相互之间的债务就得到自然的清理；即使出现坏账，经济体量的增加也足以吸收其影响。
    在企业普遍缺少订单的情况下，政府必须成为投资的主体。不久前结束的中央经济工作会议提出，要适度扩大财政赤字。这是非常正确、也是非常重要的举措。一方面，财政赤字可以支持地方政府的投资。另一方面，可以帮助去房地产库存。除了一线城市之外，二、三线城市房价都在跌，这是政府出手的绝佳机会，可以较低价格从处于困境中的开发商那里买到过剩住房，解决“三个一亿”人的住房问题。这是一石三鸟的举措，既提高了中低收入百姓的福利，又消化了库存，也给开发商和银行解了套，达到了去杠杆的目的。
    总之，稳定2016年的经济增长率，对于实现十三五计划所确定的增长目标是至关重要的。采取更加积极的财政政策，提高有效需求，应该成为2016年政府经济政策的重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