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泰特：回顾克鲁格曼对中国的忠告

    2009年克鲁格曼受邀到中国，他发表了以下很不受东道主喜欢的话：
    “很长一段时间以来，国际贸易收支存在不平衡，而中国是贸易盈余最大的国家，这并不是中国高储蓄率单一原因造成的，还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汇率政策。中国的汇率政策的目标之一就是人民币盯住美元，为了保持人民币与美元汇率稳定，中国购买大量的外汇，并只能冻结这些美元。中国采取的人民币盯住美元的汇率政策无异于逆流而上：一方面私营资本流入中国；另一方面中国正在把资本输出到国外。而且这不是自然市场的结果，而是政府政策影响的结果。这对于中国自身也是一种资源的浪费，尽管中国具有庞大的外汇储备，但中国本身并不富裕，钱应该留着自己用。”
    克鲁格曼中国之行，不欢而散，四年后今天在百度上搜索克鲁格曼，第一页还出现“克鲁格曼：中国的公敌？”的历史疑问。
    我从内心敬佩克鲁格曼，一是他深刻，一下就抓住问题本质，而是他真实的直言不讳，这就是中国主流经济学和国外水平天大的差距。
    请阅读以下数据：
    1978年中国外汇储备仅1.67亿美元，1978-1989年间各年的外汇储备余额仅５０亿美元左右。1996年首次突破1000亿美元。５年后翻了一番达到2000亿美元。2002年底，达到2864亿美元。2006年2月中国外汇储备超过日本成为全球第一外汇储备国，2006年突破1万亿美元，2009年突破2万亿美元，约占世界总额的三分之一。2010年末中国外汇储备余额为28473亿美元，中国黄金储备持有量依旧为３３８９万盎司。2011年末突破3万亿美元。2012年底中国外汇储备余额为3，31万亿美元。
    为什么中国外汇储存越来越多？克鲁格曼回答很简单：“这并不是中国高储蓄率单一原因造成的，还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汇率政策。”其实克鲁格曼认为后一原因是根本的，这就是人民币低估的鼓励出口经济的政策。
    克鲁格曼同时指出：“很长一段时间以来，国际贸易收支存在不平衡，而中国是贸易盈余最大的国家”，这些文字解读是：因为中国逆流而上，使国际贸易失去平衡，国际市场中国廉价商品如同垃圾成灾，换来中国贸易顺差，国际货币流向中国。
    克鲁格曼指出中国一个重大矛盾：一方面私营资本流入中国，另一方面中国正在把资本输出到国外。这个矛盾中国经济学家很不在意，但是克鲁格曼一针见血指出它的非理性。
    中国四大银行引进外资股东战略合作，外国制造业转移到中国，这些都是私营资本流入中国，而中国储备美元很大部分购买美国国债，是中国资本输出。
    外资入股中国的国有银行，能够转换和提高中国的金融机制和效率吗？恐怕顶多是隔靴搔痒，但是中国送给了外资股东很多所谓机制提升和管理红利，外资制造业比如苹果在中国赚多少钱，中国人都知道是巨大的人口红利；相比之下，中国储存的外汇想在美国寻找好的盈利途径，连门都摸不到，只能买利率很低的美国国债。这样一比较，中国要这么多外汇何苦呢？中国又没有本事让外汇钱生钱，实现保值增值，而中国用贸易顺差换取的美元成本是极其昂贵，是让中国农民工妻离子散、是消耗资源、牺牲了环境换取的，这种美元成本是中国人的天赋资源价值和血汗价值，但中国人付出了成本，却不知道如何去用美元？就是说中国人储存美元自始至终是盲目的。
    克鲁格曼说：中国储存美元“不是自然市场的结果，而是政府政策影响的结果。这对于中国自身也是一种资源的浪费，尽管中国具有庞大的外汇储备，但中国本身并不富裕，钱应该留着自己用。”
    如若中国美元储存是物有所值，那么储存的过程会是自然的、理性的，如若相反，这个过程必然是不自然的，非理性的。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不自然？不理性？
    它看到中国廉价劳动力，它看到外国商品的资源和环境成本很高，它认为这些恰恰是中国国际竞争的强项，它要实现和维持这些强项，就必须冻结这些“强项”的低价，这种冻结就是人民币汇率不能升值，环境成本越少越好，资源开发利用的越多越好。
    这种逻辑，必然导致经济发展的自相矛盾：经济发展的目的是提高大众的福利，但低工资优势的发展逻辑，却使发展和大众利益发生矛盾，这种矛盾150年前就被马克思揭露批判。马克思时代的这种矛盾，是市场经济自发作用，政府一般不作为，而中国今天的这种矛盾，是政府刻意为之，矛盾因此更尖锐。
    这种发展必然不可持续，低工资、资源消耗、环境污染，都有个极限，今天的中国，就是到了这种极限。
    一种经济发展模式不可持续、不能再存在，就是说明它是不自然、不理性的。自然的，是可以反复循环的，理性的，是可以自我平衡的存在。
    克鲁格曼指出，中国贸易顺差美元的巨额储备是一种资源浪费。显然资源浪费是一种不自然、不理性，是不能持续。如何细读克鲁格曼中国经济资源浪费的判断？
    资源浪费的反面意义是资源的合理配置。和日本、德国以先进技术取得贸易顺差不一样，中国是在经济落后的条件下，不惜血本，以拼低工资、拼资源消耗、拼环境来换取美元，如若这些美元对中国十分重要，它的使用价值超过了它成本的财富使用价值，那么这种国际贸易顺差美元，才有资格谈资源的合理配置。但是中国贸易美元，大量的以购买美国国债的形式冻结着，那就说明这些美元对于中国没有紧要的用途。
    克鲁格曼说：“中国本身并不富裕，钱应该留着自己用。”中国以美元购买美国国债，如同穷人把钱借给富人用，中国为什么不把钱留给自己？特别是用于帮助广大极其贫困的农民工？提高他们的工资？
    中国储存大量美元，中国人的工资却只有美国人的二十分之一，这就好比父母很有钱，儿子却穷得叮当响，父母的钱是靠儿子最原始劳动辛苦赚来的，但是儿子积累了贫困，父母钱用不完，把钱存起来，而且把钱存在外国主权货币篮子里，这些货币的价值中国父母是没有办法控制的，只能听天由命，这样的父母愚蠢吗？
    尼克松说“犹太人和中国人都是天生的商人”，中国人也普遍听说西方一句话：“犹太人的钱是藏在脑子里”，现在中国人的钱存放到哪里了？为什么不向犹太人学习，把国民个体的独立、自尊、平等、教育、信仰，视为中国发展的根本目标？
    中国身不由己的美元储存越来越多，如同中国突然越来越多的出现大面积雾霾，这些都是中国发展患了重大疾病的突出症状，这些症状彼此都内在联系，由表入里分析它们，就能顺藤摸瓜，克鲁格曼就中国非正常的美元储备，因此发现中国的发展有大量因错误观念而造成的人为浪费。
    如若钱留给自己用，中国就不能再增加贸易美元储备，因为这种储备的本质，是中国的财富在用于国际储蓄，而且这种储蓄是不靠谱的非中国主权货币。
    中国人的财富首先要为中国人的社会福利发展服务，它不应该主要的以中国非主权的国际货币形式的存在。
    毛泽东时代，中国外汇储存是今天的一个可以忽略不计的零头，当时中国并没有因为没有外汇而陷入生存危机，讽刺的是伴随3万亿美元储备，中国人却迎来了雾霾、水污染、有毒食品等全局性的生存危机。
    俄罗斯资源比中国丰富的多，它并没有迫不及待的用资源储存去换美元储存。
    印度也是如此，尽管印度穷，但它农村仍然干干净净的没有被工业大面积污染，因为印度不愿意以牺牲资源和环境去发展经济。信仰神的文化客观上保护了印度防御现代工业的畸形发展。
    世界上恐怕只有中国是以大量资源、环境成本换取美元，这种政策是不理性、不自然的，如若换取美元的资源仍然蕴藏在中国大地上，青山绿水依旧，那不是中国守住财富最自然理性的方式？中国为什么不向美国、俄罗斯、印度学习，好好的看管好自己的不可再生的宝贵资源？
    中国应该悬崖勒马，亡羊补牢，而真正认识这一点，中国就应该对出口经济彻底的清理，对资源、环境换美元的出口商品设置高门槛，对人民币汇率问题客观深入的进行思考。
    纵观中国城市乡村的工业区，无不在污染和肮脏的阴影中，而发达国家几乎看不到制造业的明显污染。
    中国一方面赚取美国的美元，一方面为中国储存美元立了头功的中国农民工，仍然是一贫如洗，他们贫瘠的家乡，也并没有因为中国储存大量美元，而得到发展资金的支持，恰恰相反，这些美元远远的离开了中国人的幸福，以储备的方式冻结着。这些美元的主要作用，是可以用来抵押增发人民币，是可以带来中国货币宽松，货币宽松的通货膨胀可以促进中国经济GDP，中国就是这样不知不觉把自己的经济快速发展捆绑在美元身上。
    我相信这种结果是政府决策者无意中形成的，是摸着石头过河盲目的逆流而上的结果，如若他们开始预料到这种结果，他们是绝对不会这么做。
    因为这个结果造成今日中国事实上已经失去货币主动权：如若人民币大幅升值，中国美元储备相应大幅贬值；如若人民币不贬不升，中国农民工的工资仅仅还是美国人的二十分之一，中国农民势必还源源不断被招到出口企业充当廉价劳动力，中国美元储备还会继续不断增加，中国的资源等财富继续的被廉价卖给全世界，中国环境继续无法挽救的纵深污染；如若人民币对内大幅通货膨胀以对冲人民币汇率低估，那么以目前中国管理水平，社会有动乱的危机。
    如若汇率不动，资源配置合理的一种暂时可行办法，就是限制高耗能高污染产品出口，以在重要的方面纠正人民币低估偏差。
    2013/3/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