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世锦：用发展的观点看问题——读《七个“怎么看”》

    《七个“怎么看”》是一本围绕当前我国经济社会生活中一系列难点、热点问题而写的大众读物。既然是“大众”读物，应是“深入浅出”，用老百姓和基层干部喜闻乐见、通俗易懂的语言，把那些高深的理论讲清楚、说明白，而要做到这一点并不容易。《七个“怎么看”》一书在这方面作了不少有益探索，产生了积极的社会效果。
    从人民群众日常生活中遇到的难题入手，不回避问题的普遍性、复杂性和尖锐性，是该书的一个显著特点。书中列举了张大妈看病、小张求学、天津市残联组织专场招聘会等例子，在现实生活中，千千万万个大妈、学生和基层组织天天都会遇到相同或相似的难题，这就是问题的普遍性。这些事情看似小事，实则大事：对当事者来说，往往是一道过不去的坎；从观察分析的角度看，这些小事背后反映了我国体制机制上的重大缺陷。从老百姓身边碰到的难题说起，老百姓就会感到说的是真问题，不是假问题，没有文过饰非，没有避重就轻。
    同时，问题是相当复杂的。杭州湾跨海大桥举世瞩目，云南六库镇的村民只能借助滑索到达怒江对岸；大都市高楼林立，灯火辉煌，一二百公里外的山村依然贫困，这些都真实地同时发生在现阶段的中国。由现象入手看问题，一定要看多面，不能只看一面。以偏概全是不应该但却是很容易犯的一个错误，若如此，我们将看不到现阶段中国的真实全貌，也会为诸多矛盾现象所困惑，还可能对目前的发展水平和阶段产生误判。该书没有回避问题的尖锐性。书中提到我国反映收入分配差距的基尼系数已高达0.47，而0.4～0.5的区间就表明收入分配差距过大。据我所知，作为一个学术问题，对中国的基尼系数存在着不同的判断和解说。书中引用这个数据展开讨论，就是为了让读者更清晰地认识到目前我国收入分配差距问题的严重性。
    问题提出来了，怎么看？这是该书的重点所在。用发展的观点观察和理解问题，是该书的另一个显著特点。我们所面对的问题，有老问题，包括老问题的新表现，而大量的是新问题，是因为我们发展而引出的问题。就业难是因为大量农民走出农业进入非农产业，另一方面的“招工难”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产业结构、技术结构和用人结构提升了：“看病难”、“教育不公”等问题出现在医疗、教育水平提高的基础之上；而“住房难”也是因为农民要进城、城里人小房子要换大房子，发展差距、收入分配差距拉大，是因为一部分地区、一部分人先富起来了。当然，如果不发展，这些问题就会减少，甚至不存在，但将会面临最大的问题，那就是历史的倒退。快发展、慢发展、不发展和倒退都会遇到问题，但问题的性质有天壤之别，人们对问题的理解、包容和应对的态度也迥然不同。
    用发展观点看问题的另一要义是尊重和顺应发展规律。国际经验表明，不论是地区发展差距，还是收入分配差距，甚至还包括腐败程度，在工业化进程中都呈现出先低、后高、再低的“倒U形”变化轨迹。其中的道理也不难理解：在工业化阶段以前，社会缺少增长动力，处在相对的“普遍贫穷”阶段（当然也会存在收入和财富分配不公的问题）；进入工业化阶段特别是“经济起飞”时期后，一部分地区和人群率先富裕，差距开始拉大；当进入工业化后期，不同地区和人群的发展潜力大都得到发掘以后，增长和收入分配呈现“中间大、两头小”的橄榄形格局时，差距将趋于缩小。这意味着，在工业化进程中，差距拉大有一定的必然性和合理性，对这个范围内的差距应有相应的承受能力。国际经验同样表明，在大体相同的发展阶段，有的经济体上述差距较小，积极作用大于消极作用，平稳完成了工业化任务，进入了发达经济阶段。也有一定数量的经济体，两级分化严重，加上其他因素，引发社会严重动荡和冲突，发展进程受阻甚至倒退。这也是国际经验，也表现出一定的规律性，很值得我们警惕。我国目前正处在经济快速增长、差距相应拉大的特定阶段，如何把差距保持在合理的同时社会又能够承受的范围，是这一阶段我们始终面临的严峻挑战。其难点是，如何控制“合理”之外的“其他因素”，特别是体制和政策因素。这也是我们观察分析当前诸多难点、热点问题时的重要着眼点。
    提出和分析问题是为了更好地解决问题。该书的第三个显著特点是强调通过进一步更好的发展，通过深化改革和制度创新，标本兼治地解决问题。发展中出现的问题，有些具有必然性，有些本可以避免，有些也可以及早纠正。这说明我们的发展方式有缺陷。解决发展中的问题，需要在科学发展观的指导下，加快发展方式的转变。短期措施不可缺少，有些还需要应急处置办法，但更要紧的是在一系列重要领域和关键环节的改革取得实质性进展，促进相关的制度创新。标本兼治，立足“治本”。该书在分析诸多难点、热点问题“怎么办”时，重点强调治本之策。如医疗改革在区分“基本”与“非基本”的基础上，形成“保基本、广覆盖、可持续”的机制；解决收入分配差距要逐步扩大中等收入者比重；解决“住房难”问题要形成“低端有保障、中端有支持、高端有市场”的供给格局，如此等等。抓住深化改革、发展方式转变这个治本之策，我们就能够通过认识、分析和着力解决诸多难点、热点问题，开创经济社会全面协调可持续发展的新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