贪官的忏悔书千姿百态,各有各的精彩。除了极个别态度仍有问题、文字功底不行,百度上山寨别人外,一般都有真情流露,勇于解剖自己,甚至触及灵魂深处。原广州增城经济技术开发区秘书长蒋志恒提供了最新的版本。庭上他对罪名和主要犯罪事实供认不讳后请求法院补时十分钟,痛哭流涕地补充,他的第一桶黑金,是上级领导及其兄妹带着朋友包工头上门来送的。因害怕领导的打击报复,于是替他们办事,收下了八九百万的“感情费”。
一个出身贫寒的草根靠个人努力挣得了不错的前途,本来再过几年退休,就可以享受美好人生,如今因被动腐败,余生的绝大部分估计得在高墙铁窗内度过,难怪网友的跟帖里有阵阵唏嘘,偶尔还夹着些许同情。确实,他的忏悔揭开了政治生态被扭曲被污染时的一种困惑:一把手一手遮天又违法乱纪,对贪腐有催化、连锁反应, 甚至可能造成区域性、系统性、塌方式腐败,及劣币驱逐良币的围猎效应,身处这样环境下正直良善之辈做人做事不易。
蒋志恒的堕落之路让人唏嘘,但要说同情他,就无厘头了。他的忏悔经不起人性的考量,更经不起党纪国法的拷问。面对上级主要领导托来的包工头递上的数百万感情费,他除了严词拒绝外,还有三个选择:婉言谢绝好处费,但把事情办了;忐忑不安收下好处费,把事情办了;暂时收下好处费,把事情办了,事后向组织交待问题和钱财,听候发落。他作了第二种,也是最坏的一种选择,事后也没做任何补救,属于一错再错,一蠢再蠢。说穿了,是贪欲加侥幸心理把他送上了不归路。就凭小学数学基础他就能算出得罪上级领导和收下钱财,一旦东窗事发,哪个成本更大,后果更严重。再说,你就不知道陶渊明不为五斗米折腰的故事吗?
这个被动腐败案的警示意义在于,一旦身处异化的官场生态,一个不愿随波逐流更不愿同流合污者,该做什么样的选择。作为一个受党教育多年有一定级别的干部,这个选择并不难,因为值得学习的榜样太多了,包拯、狄仁杰之类的古代清官故事从小就该耳熟能详。《旧五代史》里记载,高汉筠任职襄州时,有位恶吏拿500金来打点,还对他软硬兼施:你不是多剥削农民,也就是多榨取了商贩。高汉筠正告他:吾有正俸,此何用焉!他把贿金悉数上交,恶吏悻悻而退。法庭上痛哭流涕的蒋志恒如果看了这个典故,不知该做何感想。吾有正俸,此何用焉,平淡无奇却大义凛然,拒贿时多好的回答。
这个世界很精彩,手握一定权力,更会充满着诱惑,生活的很大一部分内容就不是搞创新发明,而是抵制诱惑,钱、色、名。不单是主动的权力寻租,也包括被动的权力变现,就是蒋志恒哭诉的被动腐败。权力洞悉人性的弱点,稍一把持不住,欲望就会像脱缰的野马,把良善之辈颠下马来,身败名裂甚至家破人亡。
抵制欲望是个永恒的话题,古代靠严刑峻法和儒家教化,现在靠党纪国法和胸怀家国心系民众的操守和坚守自持的定力,政治生态不是一个说得出口的借口。明代中后期的政治生态够恶劣了,海瑞从淳安县小官到杭州省官再到京官,都是一尘不染两袖清风,他的异类作风让同僚们官不聊生,整他材料想做掉他却发现他针插不进水泼不进,只好给他罗列先进事迹助他高升,礼送他出境。一个封建时代官员,生逢礼崩乐坏朝纲糜烂的乱世还能一身正能量成万世楷模,一个受党教育多年,以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为己任的干部,有什么理由面对诱惑心旌摇荡,做一个洁身自好的官员没那么难,你觉得风动,实际上是你的心在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