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离境退税”看国家与纳税人的关系

    继北京市和上海市之后，2016年1月1日起，福建与天津市、辽宁、安徽、四川等一同成为中国第二批实施“离境退税”政策的省市。
    按照规定，中国“离境退税”政策的要点在于，在中国境内连续居住不超过183天的外国人和港澳台同胞，在离境口岸离境时，对其在退税商店购买的退税物品退还增值税。其实“离境退税”政策和“出口退税”“出口免税”政策的本质是一样的，这些政策在国际上基本上属于惯例，直接的目的是为了吸引旅游和促进出口。
    这些政策在促进出口和旅游的现实目的的背后，还隐藏着税收的一个原理，那就是，税收本质上就是公共服务的对价，人们向国家纳税，就是为了换取国家提供的公共产品和服务。这种税收学说叫作税收的“交换说”，或称“买卖说”“利益说”，提倡这种学说的代表人物有霍布斯、洛克、斯密和萨伊等，自17世纪以来，成为税收思想的主要理论，在西方属于常识，在中国也越来越得到人们的认可。
    按照税收交换说，不常住这个国家的外国人不应该是这个国家的纳税人，因为他没有从该国政府提供的公共产品和服务中获益。这是一个总原则。有了这个总原则，顺理成章就有了“出口退税”“出口免税”和“离境退税”的具体措施。对于出口退税和免税来说，中国的商品出口到国外，外国人作为消费者购买消费，但中国的商品在出口前是包含税收的，于是，在商品出口之前，要退掉商品中的增值税，免除商品中的消费税。这样，出口卖给外国消费者的商品价格中，就不再包含中国的税收。我们常常看到报道说中国的商品出口到外国后价格反而比在国内便宜，那就是因为出口时退掉了增值税免掉了消费税，再加上不少国家关税很低，且不征收商品税，那么，在国外的价格自然就低于国内了。近日有消息说，中国出口新加坡的成品油每升1.8元，远远低于国内价格，那就是国内成品油负荷很重的消费税，而出口到外国的则不含这些税金了。
    对于那些来到中国的外国人来说，情况稍微复杂一些。居住期达到半年以上(183天以上)的，因为居住时间长，可能在中国取得收入，而且也受到中国政府提供的法律保护等公共服务，所以，中国政府会向这些外国人征收所得税。而对于那些短期逗留的旅客来说，他们在中国境内购买的用于回国以后消费的商品中，含有中国的税收，而他们回国之后就不再享受中国政府提供的安全保护等公共服务了。这种情况下，当然应该把这些商品中的税金退还给他们。
    这就是出口退税、出口免税和离境退税背后的税收原理所在。由此我们能够更加看清国家与纳税人的实质关系。
    从税收的最终归宿也就是实际负担来说，一个国家的纳税人与这个国家的公民的概念，高度重合，在以间接税为主的国家，尤其是这样。大致可以说，一个国家的公民必然是这个国家的纳税人，而这个国家的纳税人也基本上就是这个国家的公民。如果你是这个国家的公民，那么，你必须通过消费或所得等给国家纳税;如果你不是这个国家的公民，也不生活在这个国家，那么，即使你消费了这个国家生产的商品，你也会被退还商品中的税收。国家与公民之间这种通过税收建立的利益交换关系，通过离境退税和出口退税，会看得更加清楚。
    既然国家与公民是一种通过征税和纳税建立的利益交换关系，那么，这种关系实际上也就是生产经营者与消费者的关系。国家向公民提供公共产品和服务，而公民付费消费这种公共产品和服务。为什么要由国家来提供公共产品与服务呢?这是因为公共产品与服务具有非竞争和非排他的性质，由私人提供的话无法排除不付费的搭便车者，无法收回成本，因而无法形成有效的市场。而由国家提供的话，国家以强制力可以排除搭便车者，而且国家具有规模化经营的优势。所以，国家提供公共产品与服务，国家的公民则通过税收为此付费，补偿公共产品与服务的成本。
    国家与公民的这种关系，本质上就是一种社会契约。这种契约下，国家提供价廉物美的公共服务和产品，而公民消费价廉物美的公共服务和产品，并通过纳税而为此提供与其得到的服务和产品大致相匹配、成比例的费用。公民，也就是每一个纳税人，由此形成对国家征收税款、使用税款的知情权、同意权、监督权、问责权等等一系列实质性的权利。为了保障这种权利的行使，还需要其他一系列政治权利予以配合强化。
    过去的2015年全国税收总收入数据尚未统计出来，但估计可能在12万亿元左右，而财政总收入则或许达到16万亿元之多。在全国人均税负近万元，人均财政负担超过万元的时候，重温一下国家与纳税人的关系，重提一下纳税人的各项权利，并且检讨一下纳税人的税负与其得到公共服务与产品是否成比例相匹配，不无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