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英丽：为什么要培育人民币离岸市场？

    近年来，人民币离岸市场先后在香港、新加坡、伦敦和台湾等地有所发展，特别随着中国工商银行、建设银行、中国银行和交通银行分别在新加坡、伦敦、法兰克福和韩国首尔人民币清算行地位的确立，更使人民币离岸市场的全球布局初显端倪，也引起了国际金融界较多的关注。笔者在此侧重讨论人民币离岸市场在人民币国际化进程中的意义及其为国际经济活动带来的便利。
    离岸市场在人民币国际化进程中的地位和作用
    离岸市场的培育在中国政府主导的人民币国际化进程中具有重要地位，其内在逻辑需要从货币自由兑换的内涵说起。
    无论是学者、官员还是跨国金融机构的首席经济学家们，通常都将货币自由兑换等同于资本账户全面开放。并且一致认定为人民币自由兑换或资本账户的全面开放是人民币国际化的前提条件。我们2011年启动一项研究"国际货币体系改革和人民币国际化"给出了黄金非货币化后货币自由兑换的新解释。
    货币自由兑换的原意是指金本位制度下纸币或信用货币的发行者关于货币与黄金之间自由兑换的承诺。发行者关于货币自由兑换的承诺给纸币或纯粹信用货币的流通提供了坚实的物质基础，自由兑换是货币信用的基本保障。1976年由IMF20国部长级代表构成的临时委员会召开的牙麦加会议达成了黄金非货币化协定后，货币自由兑换的内涵已发生根本的变化。
    笔者从以下四方面对货币自由兑换做出新的定义：在主权国家内部，自由兑换意味着币值稳定和法律有效保护私有产权。这两条保证了货币与商品和资产之间的"自由兑换"。在境外，除了前两条外，货币自由兑换还需要具有以下两个条件，发行国具有强大的可贸易品生产与出口能力；该货币对境外持有人而言具有交易、结算和投资的便利或低成本。货币发行国资本账户的开放增进了境外使用者对在岸进行投资的便利，但并不能保证境外交易结算和投资的便利。
    因此离岸市场的培育发展与在岸金融的改革开放对人民币国际化具有同样重要的意义。在国内整体改革和转型刚刚启动、远未完成的时候，培育发展离岸人民币市场并与在岸市场实现良性互动显得更为重要。这是一种双轮驱动，不可偏废。
    当前人民币离岸市场的发展态势
    过去一年内人民币离岸市场发展势头迅猛。渣打银行反映人民币离岸发展的人民币环球指数（RGI）2014年4月达到1807点，同比增长了92%。该指数主要反映了人民币在香港、伦敦、新加坡、台湾和纽约的发展。这些人民币离岸中心所占权重分别为65.7%、14.5%、9.2%、5.4%和5.2%。它们占环球同业银行金融电讯协协会（SWIFT）人民币资金流动总额的80%，体现出明显的离岸人民币活动的聚集效应。
    目前离岸人民币的主要产品有存款、贸易、外汇、贷款、债券和投资组合。根据渣打银行覆盖亚洲、欧洲和美国等地区超过130家与中国有进出口等业务往来的企业高层管理人员调查，香港与欧洲企业使用离岸人民币产品较多，南亚和东南亚企业使用得相对较少。离岸人民币产品受欢迎程度依次为外汇、贸易、存款、投资组合、贷款和债券。境外企业使用人民币存款和外汇较多，使用贷款较少；人民币外汇和贸易结算受到青睐，并且发展迅速。对华贸易结算中人民币结算平均占28%，未来两年预期可增加到34%。境外关联企业和欧洲企业较多使用离岸人民币可交割远期管理风险，但增加离岸人民币贷款的意愿不强。它们利用离岸人民币贷款的主要动机是在岸投资、贸易融资和兑换成所需要的基本货币。缺乏贷款意愿的首要原因从之前的升值预期、高利率转变为市场缺乏深度，汇回在岸子公司较为困难。离岸人民币投资组合的需求稳步增长，并呈现较强的增长潜力。
    离岸市场给境内外使用者提供什么便利？
    首先，人民币贸易结算与定价可以给参与双边贸易的企业和使用者降低汇率风险与交易的成本。中国已是全球最大的贸易国家，人民币又是币值相对稳定、并具长期升值潜力的货币，人民币在贸易中的定价与结算功能的发挥，给与中国贸易相关的境外企业提供很大便利。其中，最有利的企业是与中国同时具有进口和出口业务的关联企业。他们与中国的出口和进口都使用人民币，就可消除对外贸易的大部分汇率风险（只需对其差额进行对冲）并减少外汇交易成本。对向中国出口的企业而言，他们可积累人民币资产，并从人民币升值中获得利益。对于从中国进口的企业而言，他们可在离岸市场筹得成本远低于在岸利率的人民币资金，降低财务成本。
    其次，人民币离岸市场的发展，可以给境外投资者更多进入在岸市场的投资机会。就中国的资本账户开放而言，中国将创设更多境外合格机构投资者(RQFII)等境外人民币投资国内资本市场和企业债权股权的回流机制。考虑到中国外汇储备居高不少、美元中长期仍不看好的情况和人民币国际化的内在要求，中国在资本账户开放顺序上一定是先开放境外人民币的在岸投资渠道，而不是开放对各种货币资本的自由进出。因此，通过境外存款、贷款、债券和投资组合产品市场的开发，将使境外投资者更有效地持有人民币资产并分享中国的高成长成果。
    再次，在岸与离岸金融市场的有效联动将促进国内利率回归市场均衡水平，消除利差补贴政策的扭曲因素，提高资金的配置效率。在国内利率高企的背景，境外低利率的人民币筹资渠道将有助于降低国内企业利息成本和融资难的问题，同时避免货币错配的汇率风险。
    最后，人民币离岸业务也将成为伦敦和新加坡等以传统欧洲和亚洲美元市场为核心的国际金融中心获得更好的战略发展前景。本次全球金融危机在全球层面很大程度上根源于国际货币的美元单极化与全球经济多极化发展之间的冲突。未来现实和正确的改革方向是以货币的多极化适应经济的多极化。其核心内容是人民币与美元、欧元一起形成三足鼎立的稳定格局，内在要求是加强国际货币的区域化作用和互补性。因此人民币将随着中美相对经济地位的变化而部分填补美元退出的空间。离岸人民币市场的培育将给现有离岸金融中心提供未来发展的历史性机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