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口收入存境外的现实意义及制约因素(周茂清；2月)

    2010年8月27日，国家外汇管理局发布《关于在部分地区开展出口收入存放境外政策试点的通知》（以下简称《通知》），决定自2010年10月1日起，在北京、广东(含深圳)、山东(含青岛)、江苏四个省(市)开展出口收入存放境外政策试点(以下简称试点)，主要内容包括：第一，在严格审核企业资质的基础上，核准境内企业在境外开户，该境外账户用于存放境内企业具有真实、合法交易背景的出口收入，并用于货物贸易和部分服务贸易对外支付，以及经外汇局核准或登记的资本项目对外支付；第二，对境内企业存放境外资金总量实行规模管理；第三，简化进出口核销、联网核查等业务操作，实行企业和银行事后报告制度；第四，对境内企业境外账户收支实施非现场监测，对异常情况实施现场核查。这是继同月取消强制结汇制度后，国家外汇管理局出台的又一项重要举措。
    国家外汇管理局出台此项政策的背景如何？它具有哪些意义？会产生什么效果？在实施过程中会遇到哪些问题？本文试图对此做一分析，以抛砖引玉。
    一、出台此项措施的背景
    自20世纪90年代以来，我国经济持续增长，大量外资不断涌入，外贸出口不断攀升，导致我国外汇储备也在快速增长。2001年末我国外汇储备余额为2121.65亿美元，2003年迅速飙升至4032.51亿美元，成为仅次于日本的世界第二大外汇储备持有国；到2006年2月底，我国外汇储备达到8537亿美元，中国超过日本成为全球外汇储备持有最多的国家；截至2010年6月，我国外汇储备已经达到了惊人的2.45万亿美元，超过G7国家外汇储备之和。
    外汇储备的快速增长，虽然大大提升了我国的综合国力和国际地位，增强了我国参与国际经济活动的能力，然而由此产生的各种风险也在加大，主要包括因失去扩大再生产机会而导致的机会成本风险，因储备币种贬值而造成的汇率风险，因资产价格下跌而造成的金融资产风险以及由于相关海外金融机破产倒闭造成的海外金融机构风险。如果我国外汇储备管理水平不能及时提高和完善，不能积极探索和拓展外汇使用渠道和方式，改变不断增长的局面和势头，必将影响我国宏观调控的能力和货币政策的实施，造成通货膨胀的压力，不但影响我国经济持续稳定，健康的发展，而且会带来直接的危害和风险。
    在这一背景下，国家外汇管理局出台出口收入存放境外试点的措施，可谓正合事宜。
    二、出台此项措施的意义
    1、减轻央行对冲外汇占款压力
    自1994年汇改以后，中国一直实行强制性的银行结汇制度，即企业将其外汇收入出售给外汇指定银行，后者按市场汇率付给企业本币的制度。在强制结汇制度下，央行需要不断买入外汇指定银行卖出的外汇，这带来外汇储备的不断增长，同时意味着基础货币的释放。近年来，中国的出口顺差迅速扩大，央行为结汇，每年要向市场发行大量的基础货币。为防止基础货币不断释放给国内经济带来流动性过剩问题和通货膨胀的压力，央行又需要不断地通过公开市场操作回收资金，央行货币政策的独立性因而受到很大的牵制。而将企业出口收入直接存放在国外，可减轻央行对冲外汇占款压力，避免过多流动性给经济增长带来的不确定影响，降低通胀压力和人民币升值预期，增加货币政策的自主权。
    2、缓解人民币升值压力
    今年9月份以来，人民币对美元升值步伐明显加快，人民币升值压力引发的一系列问题已成为国内外学术界、商界和政策当局关注的焦点，
    人民币升值的压力来自两个方面,一个是贸易顺差,一个是对外投资渠道不顺畅。人民币升值的主要影响因素在于:美元流入国内结算成人民币的渠道很顺畅,但是流出的渠道却很阻塞，由此造成国际收支的巨额顺差和外汇储备的急剧增长。所以，尽量平衡国际收支和化解巨额外汇储备就成为缓解人民币升值压力的必要手段。而如果允许企业出口收入存放国外，无疑是平衡国际收支和化解巨额外汇储备的一种途径，非常有利于缓解人民币升值的压力。此前，外贸企业所创外汇必须强制结算成人民币，回流国内。这将增大流动性过剩带来的风险，使国内面临较大的通胀压力。“允许部分出口收入存放境外，在一定程度上能缓解通胀压力。”
    3、推动人民币国际化
    企业出口收入存放境外的试点，加上计划开放外国央行和商业银行购买国债的试点，有利于推动人民币的国际化。人民币若要成为国际货币，须符合三个重要条件：第一，可作为国际贸易结算的货币；第二，是可投资的货币；第三，可作为国际储备货币。从上述政策的试行来看，如果企业出口收入是以人民币结算的话，这将有利于像香港这样的离岸金融市场实现更快的发展；而允许境外人民币投资银行间债券市场，则大大提高了人民币境外持有者的积极性；此外，人民币长期的升值预期，将对境外投资者持有人民币及人民币资产的意愿形成非常大的激励。所有这些，将在客观上起到推进人民币国际化的作用。
    4、便利试点企业更灵活地调配资金
    在以往情况下，出口企业进行货款结算，须通过审核后将货款汇入国内开户行，同时申报外汇局，一般需要3天左右时间，而根据新的试点方案，企业可以直接将出口收入存入境外。这些留存境外的资金可直接用于货物贸易对外支付，从而有效减少企业的外汇资金跨境划转费用及汇兑成本，尤其是在汇率变动的情况下，能够起到规避汇率变动对企业造成的兑汇损失。为出口企业提供了极大的便利。
    5、促进海外直接投资
    联合国贸易和发展组织不久前发布的《2010年世界投资报告》称，中国经济总体上已经到了海外投资大规模增长阶段，2009年中国外国直接投资流出量约达480亿美元，世界排名第六。截至2009年底，“走出去”的中资企业约有1．4万家，遍布全球上百个国家和地区。但由于我国是外汇管制国家，我国企业在进行海外投资的过程中，经常遇到的一个问题就是，没有足够的外汇资金进行投资，而我国企业在海外融资、贷款则十分困难；而且，在实行强制性企业结售汇制度的情况下，增加了企业外汇结算的时间成本，不利于企业进行买卖安排。新政策实施后，不仅在很大程度上解决了企业在海外投资过程中外汇资金匮乏、资金跨境流动成本偏高以及繁琐手续导致的低效等问题，还有利于企业把握投资时机，更好地实现资产保值增值。这无疑将给相关企业带来生机和活力，从而进一步促进我国企业海外投资。
    三、实行该项政策的制约因素
    1、短期内试点效应有限
    按照《通知》规定，每个试点地区不超过10家企业，北京、广东、山东、江苏加深圳、青岛两市最多为60家企业。目前，最强的龙头企业每年出口额也就20多亿美元，照此算来，中国最多可有100多亿美元外汇可以存留境外。这一外汇规模虽然数额不小，但是相对于中国2.4万亿美元的外汇储备来说，所占比重至多为0.4％，所以从短期来看，试点效应相当有限。不过，若试点取得经验，未来数年扩大至国内所有出口商，由于有大量外汇收入存放境外，所起到的作用才会明显。
    2、需更富弹性的人民币汇率政策跟进
    该项政策的出台，只是为部分出口收入留存海外提供了政策合法性，但是尚需更富弹性的人民币汇率政策跟进，才能提高试点成效。应当看到，人民币升值预期是制约企业是否留存部分出口收入在海外的重要因素。到底是持有人民币划算还是持有外币划算，企业需根据汇率变动的情况作出抉择。当前人民币汇率的弹性幅度有限且升值预期较强，无形中为贸易部门提供了风险可控的外汇结售汇套利空间，使其不愿持有多余外汇。因此，在推出出口收入存境外试点等政策的同时，需人民币汇率更富弹性的政策跟进。唯有人民币汇率弹性和频繁汇兑成本给贸易部门带来的风险成本，与人民币升值受益达到某种均衡，贸易部门才会降低期待结售汇下对人民币升值收益的追求。
    3、需改变当前许可证式的贸易管制
    出口收入存放境外的企业，不可能在所有时期都用足留存境外的出口收入。有的可能有海外用汇需求却没有资金可用，而另外一些企业有境外留存外汇却可能没有用汇需求，平衡这个境外出口收入的有效供需，除提供境外存放出口收入的投融资渠道外，更重要的还是要适度改革当前贸易许可证制度，在维持正常进口秩序的前提下，允许更多的贸易部门可根据境内外需求进口国内所需的资源。一旦放松了贸易许可证管制，打破贸易垄断，将更有助于降低贸易成本，市场化重塑贸易秩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