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务院参事、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金融研究所名誉所长夏斌： 房产调控需要“精准”措施

日前，在由陆家嘴金融城图书馆和上海陆家嘴———外滩金融城研究院主办的“大智慧金融领袖读书会”上，国务院参事、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金融研究所名誉所长夏斌与业内人士相约初夏午后，读书交流，把脉国事。这位曾任深圳证券交易所总经理、中国人民银行货币政策委员会委员等职的著名金融专家，在这个非正式的、学术的场合，与人们分享了他对当前中国经济的一些个人看法和认识。
    金融危机主观上是宏观决策失误关于美国金融危机，许多人认为是“华尔街的贪婪”造成的。而夏斌认为，这是美国“利用金融杠杆借别国的钱把消费做大了”所造成的。
    次贷危机前，美国经济大繁荣，消费起来了，带动了经济增长，带动了房地产，以致造成房地产泡沫。“大家赚钱大家消费，美国人靠举债消费，消费占美国GDP的70%左右。”夏斌介绍到。
    “金融危机爆发主观上是宏观决策的失误，而不是监管不力、人心的贪欲。”夏斌认为。
    2008年次贷危机刚刚爆发的时候，海外媒体首先报道，是“华尔街的贪婪”造成的。夏斌说，“我在2008年就对此表示异议。贪婪是人类基因的遗传。但是贪婪不会造成次贷危机如此大的错误，这就说明贪婪不是主要原因。”
    此外，现在美国主流观点认为，造成此次危机的原因是监管不力。夏斌说，现在美国有良知的独立经济学家都认为是政策失误，即当今以美元为主导的国际货币体系有问题。通俗地讲，就是发行多少数量的美元，由美国自己说了算，这就是问题的症结所在。
    “布雷顿森林体系崩溃之前，美元和黄金挂钩，随着这个窗口的关闭，问题也就随之而来了。”夏斌表示。
    经济逐渐迈向相对趋缓增长平台回到国内，对于拉动中国经济的出口、投资、消费“三驾马车”，夏斌具体分析到，危机前，全球经济繁荣增长。危机一爆发，中国的外需没有了。中国的出口减去进口，即“净出口”对GDP的贡献渐渐地由“零”到“负”。“中国最大的出口地区是欧盟和美国，如今，这两个地方都出现了问题。”夏斌说。
    关于投资，夏斌分析到，前几年中国大量搞投资，货币投放过多，地方融资平台达10.7万亿元，积累了大量的钱，也埋藏了一定的风险。
    夏斌举了一个例子，截至到去年12月31日，全国银行业贷款余额50余万亿元。而2009年、2010年和2011年，仅这三年新增贷款就接近25万亿元。所以有了后来的“豆你玩”、“蒜你狠”“糖高宗”。“所以我们有很多问题需要解决。”夏斌表示。
    关于消费，近年来，中国在促进消费方面不缺大手笔，最值得称道的是农业税的取消。2005年12月29日，第十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第十九次会议决定：第一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第九十六次会议于1958年6月3日通过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农业税条例》自2006年1月1日起废止。农业税的取消，终结了中国历史上存在了两千多年的“皇粮国税”，给亿万农民带来了看得见的物质利益。
    但是从宏观看，中国居民的消费占GDP的比率从上世纪80年代最高40%多，到现在也不过36%左右，而且现在这个数字还在下降中。
    “消费起不来，出口没有了，投资不能再增长了，这就决定了中国经济增长会下来，这是合理的。这是中国经济的结构问题，而不是周期问题。”夏斌认为，我国经济正处于从过去两位数增长平台，逐渐迈向相对趋缓增长平台。这是中国经济发展内在逻辑力量决定的，并不是简单的经济周期问题，也不是宏观政策力量所能支配、调控的。对此，从中央政府到各级地方政府，到巿场，都应有清醒的认识。
    增长速度下来了，接下来该怎么办？
    夏斌重申了他去年“财政政策应积极”的观点。“财政政策要倾斜，要结构调整减轻企业负担，向民生靠拢。”他指出，在支出结构方面，必须扩大结构转型时期城乡低收入群体的各种补贴支出，扩大失业人群再就业技能培训的财政支出，特别是面对今后物价温和上涨的局面，应留出足够的财力支出安排。在扩大社会保障、医疗、教育改革支出的同时，确保收入分配改革中各项必要的补贴支出。进一步加大补贴、担保、减税等支持力度，在支持小微企业、战略性新兴产业发展的同时，大力支持国内消费及服务经济的发展。
    夏斌表示，坚持稳健货币政策，不是简单的放水。要坚决支持实体经济发展，支持中小企业发展。在这方面，金融政策可以给予大力配合。截至今年3月底，全国小额贷款公司贷款余额达到4447亿元。“这个数字与50余万亿元相比仍然微不足道。”夏斌表示。
    此外，地方融资平台问题要逐步解决，而不是简单的急于催债。
    与此同时，夏斌再次提出他在多个场合呼吁的“必须加快落实‘新非公36条’”。2010年，国务院出台了关于支持民营资本全面进入中国各个产业的36条措施。夏斌指出，要稳增长，必须要开放市场，打破国有资本垄断。夏斌此前曾多次强调，“要拿出勇气国退民进，政府应将多余的国有资产卖给市场，卖给老百姓。”
    夏斌认为，在中国经济发展模式发生重大变化的关键时期，在中国经济系统已蕴藏一定风险的状况下，政府有必要根据中国经济2020年或2030年的发展进程需要，在测算出不同行业政府绝对与相对控股比例的基础之上，将多余的股份逐步地、有计划地向境内市场出售，将所获收入专项用于穷人消费，以同时实现“救穷人、扩消费、促增长、稳社会”的诸多目标。也许这是中国当今社会实现发展方式真正转变不得不迈出的关键一步。
    房地产是本轮调控的关键和难点房地产是中央、地方、开发商、老百姓、银行等方方面面最关注的话题之一，也是当前宏观经济调控的关键，对此，夏斌谈了自己的个人观点。
    夏斌曾有一句著名的话被权威媒体引用，那就是：中国的房地产市场不整顿，中国经济肯定要出事；整狠了，中国经济也会出事。这就是当前的纠结。
    房地产是本轮调控的关键和难点。夏斌的观点很清晰，从2009年以来，他一直主张：中国房地产市场的健康发展方向就是发展以消费品为主导的市场。即，买房是为了住而不是为了卖。
    在策略上，夏斌认为应慢慢消化泡沫，准备花一到两年的时间。在操作手段上可以考虑用长效的法律与税收手段来逐步替代目前的诸如“限购”、“限价”等等行政措施。比如说，为了精确打击产生于投机的交易环节，与其上房产税，不如上高额累进交易税；与其限价，不如上交易税。出台新的房屋租赁管理条例，以控制租金的过快上涨，从多个角度保护房客和弱势群体利益。选择好适当时机，推出法律与税收手段替换行政手段。坚决打击投机，同时加快保障房建设。明确政策导向，而不要让市场产生误读。
    夏斌说，“精确”打击投机，与其上房地产税不如上房地产交易税。房地产税方向是对的，但时间上不允许，远水解不了近渴。在严格界定自住和投机的前提下，对于投机实施高额累进交易税，问题应该会很好得以解决。
    在加快社会保障房建设方面，夏斌认为可以采取“胡萝卜加大棒政策”，“大棒”就是将保障房建设列入地方政府考核指标体系，“胡萝卜”就是税收和银行等的支持。
    夏斌呼吁建立租赁房管理体系，尽快把租赁市场健全起来，租赁合同要向房客、弱势群体倾斜。对此，夏斌重点介绍了德国在这方面的成功做法。多年来，德国房价一直保持在相对较低的水平，但低房价并未刺激德国人买房置业的需求，相反在德国，有超过一半多的家庭都是租房而居。究其原因，主要是德国拥有高度发达的住房租赁市场和完善的配套措施保障，特别是对低收入人群，政府还给予了各种住房租赁优惠政策。德国《民法典》等多项法律对房租价格进行了强有力的管理和约束，特别注重保护房客利益，规定房东不得随意涨房租，房主也不能因为任何原因直接将租房者赶出去等等。“这些做法都值得我们借鉴。”夏斌说。
    读书会中，夏斌谈到自己近读北大楼宇烈老先生《中国的品格》一书的感想。他说，“时下各类媒体发达，诱惑信息太多，新闻焦点频频，年轻人要执着自己的事业成功，也许应少关注些与事业无用的信息与新闻，用俗话说多些‘一根筋’，在同业中会笑到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