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经济失衡对中国的挑战(李扬；1月27日)

    2005年，一系列的事件表明中国和世界经济的关系越来越密切，中国实际上已经成为世界经济体系中重要的参与者。但是，当把中国放在世界范围来看，就发现了失衡问题。
    首先，我们看一下全球经济失衡的状况。2005年，在河北香河召开的G20的央行行长会议中的公报非常明确地说：“全球经济正处在失衡状态之中”。失衡表现在：一方，主要是以美国为首的巨额的长期的贸易赤字；另一方，主要是东亚，特别是中国，长期的贸易盈余。认为这样一种状况是失衡。笔者认为实际上这个世界是均衡的，问题在于长期一方的赤字和长期一方的盈余这种状况可否持续?这才是失衡的要点。
    回顾一下全球从70年代到现在的基本状况：1970年到1974年，工业化国家基本是一个投资缺口，非工业国家是储蓄缺口，两个都是缺口，且缺口的规模大致相当，那时候是这样均衡的。这种均衡符合正规发展经济学的模型，就是说发达国家输出资本，同时也输出产品，发展中国家引进产品。但是世界经济货币体系崩溃，进入牙买加协议时代之后，长达二十多年里，情况就比较混乱，发达国家的储蓄缺口和发展中国家的投资缺口互相交织，而且没有明显的趋势，一直延续到1998年，1998年之后有一个非常明显的趋势是：发达国家是储蓄缺口，发展中国家是投资缺口。即发展中国家储蓄过剩，发达国家储蓄不足，而且这个剪刀差越来越大。这样一种现象用正规的理论不能解释，而且引起了一系列国际问题。由于中国是在这个时期逐渐融入全球经济体系的，因此深受其害，感受到很多的压力。中国刚刚逐渐融入全球经济，对这种现象还处在一种认识过程之中，就被国际社会强加以“调整”的负担。国际社会要中国调整，要减少贸易顺差，要提高人民币汇率。中国的储蓄对于全球，特别是发达国家的储蓄缺口起到了非常重要的弥合作用。在这种情况下，把责任怪在中国，逼迫中国来调整，是不公平的。但不能说这是不合理的国际经济秩序，因为有很多事情是延续下来的，比如美国长期的贸易逆差，这个长期的贸易逆差就为世界经济的正常运行所必需。全球经济增长需要货币，需要储备手段，现在世界货币主要是美元，储备手段也主要是美元定值的资产，美国怎么能够不断地向世界增加供应呢?如果不依靠其他条件的话，只能靠贸易逆差，所以美国的逆差也为世界经济运行所必需。
    我们从全球经济失衡的角度来观察目前全球经济现象以及中国在全球经济中的地位，可以看到：这个世界分成两块，发达的和不发达的。发达的这边储蓄缺口，不发达的这边储蓄过剩，特别是东亚国家，包括中国在内。世界要平衡就必须发达国家足贸易逆差，不发达国家是贸易／顷差，相应就是那边要不断的美元输出，这边不断地有外汇储备的积累。由于发达国家是储蓄缺口，不发达国家是储蓄过剩，因此这两类国家的利率是不一样的，在美国那边利率有上升的趋势，在中国这边，利率没有上升的动力，世界的不均衡就在这里。由于有逆差，汇率问题就很复杂，总得来说，如果美国那边的利率长期持续地高于中国这边的利率，那么资本是应当外流的，如果用利率评价来解释货币，人民币不应该升值，所以贸易摩擦不断。全球经济失衡给我们描述了一个逻辑一致的体系，在这个大的概念中可以观察到贸易的差额及其相互关系、资本流动、外汇储备的动态、利率的动态、汇率的动态。这就是所谓全球经济失衡的状况。
    在全球经济失衡的条件下，中国经济和世界经济已经相互联系在一起，世界经济失衡的调整对中国的影响是实质的，中国面临着巨大的挑战。
    全球经济失衡，每个国家都失衡，中国显然也是失衡的。中国在失衡的总图景中，属于储蓄过剩的那边，国家的宏观经济运行面临着非常大的挑战。短期来看，由于储蓄过剩是供应过剩，既然供应过剩，在中国物价上涨就不会成为趋势，通货膨胀不会成为中国的主要危险。长期来看，储蓄过剩，物价水平就不可能向上走，中国处在一个结构调整的过程中，因为结构的不平衡，有很多力量不会很顺畅地在整个体系中传导，可能今后的一个主要问题是物价下跌的问题。这样的话，最近两年采取的很多措施就要调整，对很多问题的看法就要重新审视。
    第一，物价的问题。物价不是小事，因为物价涉及到投资者、生产者、消费者。它对这几组人的影响是不相同的，下跌还是上升，影响完全相反。如果物价是下跌的，则投资没有动力，生产没有动力，如果生产投资没有动力，就业就没有源泉，类似1998到2002年的情况就会发生。
    第二，消费问题。理论上说，中国的消费率很低，而且还在逐渐走低。关于消费，这几年采取的措施几乎可以说是无所不用其极。金融学上说：金融第一性是生产性，贷款不能去支持消费。但现在第一性是贷消费，不能贷生产，完全相反。从金融界角度来说，现在支持消费是第一位的，生产贷款不敢贷。现在很多人把眼光投向农村，农村人口确实很多，问题是经济学意义上的消费是有支付能力的消费，人口这么多，但是不能形成有经济意义的消费。只要农村收入不增长，农村在消费上就是可以忽略的一部分，这是必须确认的事实。
    第三，利率问题。对中国来说，由于上面的原因，中国的利率不可能上升。现在市场利率已经很清楚：流动性很充分，利率一直走低，在这种情况下，中国会不会陷入流动性陷阱?我认为还不至于陷入，但是已经逼近流动性陷阱。如果是在流动性陷阱或者逼近流动性陷阱的状态下，货币政策就很难发挥作用，不只是调整利率不起作用，而且调控货币供应量，调控信贷供应量，都不会起多大作用。所以现在必须考虑：一是什么样的货币政策可以应付新的局面?二是货币政策和财政政策的配合中，应该怎样安排它们的主从次序?当然，在中国除了货币政策、财政政策之外还有发改委的政策，总之，我们要重新考虑政策的优先顺序和重点。
    第四，投资问题。尽管我们对投资已经深恶痛绝，但还是要保持一定量的投资，而且有可能还要刺激投资。消费上不去，出口受到各种各样贸易摩擦的约束，不能期望它有大的增长，那么每年增加这么多的储蓄怎么办?还是要考虑投资。要好好的琢磨投资的方式、投资的领域，特别是支持投资的金融机制。不能用银行贷款去支持投资。
    第五，外汇储备问题。全球经济失衡，中国处在失衡的状况下外汇储备还要增加，要把外汇储备用得更有效率，更好地处理外汇储备在新的条件下的功能及其变化。
    第六，人口问题，即人口以及人口结构变化可能给我们带来的影响问题。中国人口老龄化对经济发展来说，意味着这种储蓄大于投资的好日子可能不会持续很久，现在有人口学家预言，可能持续十年。现在储蓄还多，再过十年储蓄减少，对这样一种剧烈的转变需要有所准备。
    在这样一个全球经济失衡的状态下，我们需要调整战略。要调整进出口战略：调整出口导向的战略，调整我们无条件的、优惠的引进外资的战略。另外，就中国目前的状况，对于城市化的需求和工业化的投资需求要给予高度重视。现在已经压得有点过分，尽管还存在产能过剩。压得过分，中国有可能会陷入一个不良的状况中。总之，中国要保持一个较高的增长率，否则，中国什么事情都解决不了。保持一个增长率为政策所必需，由于消费上不去，出口受限制，最终还是靠投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