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融改革的主要成就与挑战(曹凤岐；12月13日)

    七项主要成就
    改革开放40年，从1979年就开始进行金融体制改革，基本的脉络是银行业——资本市场——国际化这个脉络。在金融领域，我们取得了7项主要改革成就。
    第一，建立了中央银行体制，并趋于完善。在改革初期，我们只有一家银行——中国人民银行。1979年，农业银行、建设银行、中国银行独立出来。人民银行当时还管工商信贷。随着改革开放的推进，金融机构逐渐多元化了。但出现了新问题——四龙治水、群龙无首。学者们提出，应该成立中央银行体制。1983年10月，中国人民银行开始专门行使中央银行的职能，将信贷业务交给了1984年成立的中国工商银行。从此而后，人民银行不再承担信贷业务。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变化。
    第二，以商业银行为主体、多种金融机构并存的金融体系逐渐形成。1986年，国务院批准重新组建交通银行。当时交通银行就采取了股份制形式。随后，又成立了一批股份制商业银行，包括中信实业银行、招商银行、深圳发展银行、光大银行、华夏银行。在1994年，先后成立了三家政策性银行——国家开发银行、中国进出口银行、中国农业发展银行。与此同时，城市信用社、农村信用社也经历了改革和发展。外资银行也逐渐进入中国。进入21世纪，外资入股中国国有银行，中国国有银行上市。经过三十多年的改革与发展，银行体系发生了巨大变化。
    第三，货币市场和资本市场迅速发展。1990年成立了两家证券交易所。资本市场从1990年到现在，不到30年时间。允许股票交易的时间则比30年要长，1986年就有场外交易。
    第四，改革外汇管理体制。原来是双轨制，汇率基本不发挥作用。1994年，汇率并轨，开始形成以市场为基础的有管理的浮动汇率制，外汇市场也随之形成。2015年，汇率形成机制进一步深化改革，人民币汇率弹性大大增强，现在基本上是以市场调节为主。
    第五，各种形式的金融创新不断发展。最受人关注的有两个：一是民间金融逐渐合法化、阳光化、规范化，包括民间借贷平台、P2P，对中小企业和民营企业发展起了很大的作用。二是互联网金融异军突起，很多金融业务都是通过互联网来做，改变了传统金融模式，信息传达迅速，借贷方便。互联网金融给金融带来新的理念，注入新的活力，带来新的竞争，促进新的合作。这也是改革很重要的方面。
    第六，健全的金融监管体系建立起来。四十年间，起草了很多法律，包括银行法、证券法、投资基金法。我们成立了一行三会，后来又进行改制，形成一行两会监管格局，还成立了国务院金融稳定发展委员会。“一委一行两会”的模式增加了金融监管统一协调性，增加了中央银行宏观调控能力，还保持了证监会对资本市场监管的独立性和权威性。
    第七，金融国际化步伐大大加快。近几年，合格境外投资者进入中国的渠道越来越多、越来越宽。沪港通、深港通、沪伦通等机制先后启动，中国资本市场和国际接轨的程度越来越高。A股还加入MSCI指数。我们取消了对外资的很多限制，包括参股比例等限制也将逐步取消。
    经过这一系列改革，中国金融由一元变成多元，由计划变成市场，由封闭变成开放，走向国际化，这都是金融改革带来的深刻变化。
    三个难啃的硬骨头
    中国金融体系还必须进一步的改革与创新，应该从有效推动中国经济发展、构建自主创新经济体系、服务实现两个百年战略目标的高度去规划。在这个过程中，我们还将面临很多挑战。
    第一个挑战是金融改革和发展如何更好地为实体经济服务。我们发展了那么多金融机构和市场，但是脱实向虚的情况还比较严重，很多企业融资困难。如何使金融改革脱虚向实，为实体经济服务，尤其是为中小企业和民营经济服务，这是下一步改革的目标，也是改革的难点。截至目前，中小企业和民营企业融资难融资贵的问题还没有很好地得到解决。如果解决不了这个问题，中国经济很难向前发展。
    从银行的角度来说，大银行——比如中农工建交——的主要贷款对象不是中小微企业，而是大型企业，所以，要使中小微企业便利地融资，一是要发展中小金融机构，比如中小银行、村镇银行、网络银行，以及民间借贷平台。但一定要加强对它们的监管。二是对中小微企业要进行信用评级，如果没有资产担保，要有信用担保，现在银行贷款都需要抵押、担保，这就需要完善担保体系，共同分担风险。在这方面，我们可以借鉴日本经验，自保和互保结合，建立和健全中小企业信用担保体系。三是发展普惠金融、农村金融、种子贷款等，各级政府要有优惠政策。
    第二个挑战是如何处理好发展国有经济和民营经济的关系。这包括金融资源的分配和使用。金融体制改革必须坚定贯彻习近平总书记“两个毫不动摇”的要求——毫不动摇地巩固和发展公有制经济，毫不动摇地鼓励、支持、引导非公有制经济发展。这就需要金融资源更多地分配给中小微企业、民营企业、创新型企业、高新技术企业。这些企业没有很多资产，但是必须支持，否则很难壮大。
    第三个挑战是防控金融风险。在金融发展过程中，出现了良莠不齐的现象。网络金融、P2P、校园贷等都缺乏规范，变成了影子银行，乱集资。这些金融活动急需规范。此外，我们还要防范国际风险。完全开放的时候，外资会大规模进出，它们进来不是为了帮我们建设社会主义，而是为了赚钱，热钱会给中国资本市场带来更大震荡。特别的，对于外资银行，我们如何执行好负面清单、加强监管，是需要注意的问题。
    金融改革和创新，既能带来金融的活跃、繁荣，促进实体经济的发展，又可能带来新的更大的风险。现代金融的特点是金融规模化、综合经营化和网络经营化，这和过去是不一样的。金融体系是越来越复杂，发生风险的可能性也越来越大，发生系统性风险的可能性也增加了。十九大报告提出要防范金融风险，健全金融监管体系，守住不发生系统性金融风险的底线。
    我们要防止三种现象和事件的发生：第一是“黑天鹅”事件，“黑天鹅”事件是个别风险，市场出现了一个极端事件，“黑天鹅”就出现了；第二是“灰犀牛”现象，也就是系统性风险的征兆，“灰犀牛”事件不是个别事件，极有可能是大面积出现的，出现系统性风险；第三是所谓“明斯基时刻”，“明斯基时刻”就是金融风险积累到一定程度危机，就会在某一天突然爆发，这就是“明斯基时刻”。历史上所谓的“明斯基时刻”是很多的，最典型的是1929年10月29日，纽约交易所的股票突然下跌，这个下跌导致资本主义世界爆发了1929年至1933年的金融危机。2007至2008年期间美国次贷危机引起的金融危机也是“明斯基时刻”。我们对金融风险尤其是资本市场风险必须重视并加强研究，防止“黑天鹅”事件和“灰犀牛”事件的发生，尽量避免出现“明斯基时刻”。为此，必须加强对金融市场尤其资本市场的监管。（作者单位：北京大学光华管理学院；载《21世纪经济报道》2018年12月1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