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视全球金融危机下的中国失业

    世界金融危机爆发恰逢我国经济正处于历史上最快的增长时期。发端于美国的世界金融危机不仅很快导致许多欧美国家实体经济陷入衰退，对中国实体经济的影响也逐渐开始显现。2008 年9 月以来，中央相继出台适度宽松的货币政策和积极的财政政策等扩大内需举措，吹响了我国积极应对全球金融危机的号角。我国所以用前所未有的政策力度应对金融危机的冲击，一个重要的考虑就是要保就业、保民生。那么，金融危机究竟会对我国的就业和失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和冲击呢？
    金融危机造成了一定的就业冲击，但不会改变劳动供求基本格局
    金融危机爆发之前，我国沿海地区一直面临着劳动力供不应求的局面，招工难是困扰许多企业发展的难题。但金融危机很快使沿海企业感受到冲击的影响，其中出口加工型企业受到的影响最严重，许多这类企业因出口受阻而停产或破产。相应地，失业问题也随之而来，其中最突出的是农民工的失业问题。
    农民工是我国东部沿海地区的出口加工型企业的用工主体。这主要是因为，首先农民工的工资成本相对低廉，用工制度相对灵活。长期以来，企业只给农民工缴纳工伤保险，此外很少有其他的社会保险措施。而农民工基于现实的考虑，往往也只关注于拿到手的工资收入的多少。其次，出口加工型企业的生产相对比较简单，并不需要很复杂的技能，因此招收农民工加以简单培训即可从事生产作业。以低工资成本为主要竞争优势是我国出口企业的一个基本特征，但同时也是一个潜在隐患，即一旦工资成本上升或者外部需求削减，则企业很容易陷于困境。2008 年以来，随着农民工工资的不断上涨以及人民币汇率升值的影响，加上全球经济增长乏力，我国的出口企业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出口困境。出口的锐减导致大量的出口企业破产和倒闭，由此造成许多农民工失去工作。在这种情形下，相当一部分农民工不得不提早返乡。
    金融危机也使本来就已困难的大学生就业“雪上加霜”。2009 年我国将有611 万高校毕业生，比2008 年增加52万。与以往相比，在金融危机悲观气氛的笼罩下，2009 年各用人单位都将相应地调整针对大学毕业生的招聘计划，越来越多的企业出于对经营前景的考虑不得不缩减面向大学毕业生的招聘计划。同时，在金融危机的冲击下，大学生求职中面对的竞争更加激烈，一方面，金融危机促使很多过去选择海外就业的留学人员归国求职，另一方面国外金融危机导致的裁员开始更多地寻求在中国的发展机会，这些都使大学毕业生面临的就业形势比过去更加严峻。
    但金融危机虽然给我国的就业带来了一定冲击，却并不会从根本上改变我国劳动供求关系的基本格局。最近几年，我国经济高速增长极大地刺激了就业需求，新增非农业就业增长每年都维持在1700-2000 万之间。与此同时，劳动年龄人口虽仍在继续增长，但每年的增量正在减少。与过去相比，劳动力需求的强劲增长和劳动供给压力的减弱导致我国劳动供求关系发生了根本性转变：劳动力无限供给的时代逐渐远去，并正从无限供给走向有限剩余。金融危机并不会导致我国最近几年形成的劳动供给总体上偏紧的格局发生根本性变化。随着我国刺激经济增长的政策逐渐发挥效力，很多失去工作的农民工将重新回到劳动者队伍之中，农民工短缺的局面将继续维持。
    金融危机不会带来城镇失业率大幅度攀升，但农民工失业问题需要重视
    与1999 年-2002 年国有企业改革相比，这次金融危机对我国就业冲击的影响存在很大的不同。1999 年-2002年的国有企业改革是我国主动进行的经济结构调整，是一种内部冲击，冲击范围广、影响大，尤其是城镇部门的大量正规就业岗位被摧毁，导致城镇失业率大幅度攀升。据估计，2000 年全国城镇失业率平均水平超过8%。这次金融危机则是一种典型的外部冲击，对就业影响的深度和广度都十分有限，主要表现为对沿海劳动密集型的出口导向型企业影响较大，而对城镇正规部门就业的影响有限。这次金融危机虽然会带来一定的失业问题，但并不会带来城镇失业率的大幅度攀升。
    不过，返乡农民工在农村的就业确是一个值得重视的问题。因为大多数回乡农民工实际是常年在外务工，已经习惯了较高工资收入的城镇生活，再回到农村，已经不太容易适应农村的生产和生活了。根据全国1‰人口抽样调查数据，总体来看，外出人员呈现长期化的特征，即长时间离开户口登记地。在所有离开户口登记地的人群中，离开时间6 年以上的比例最高，其次是半年至1年，以及1 年至2 年，半年以下的短期所占比例并不高。这说明，劳动力的流动在一定程度上呈现长期化的趋势，也表明他们愿意继续在外工作。
    我们过去几年一直面临农民工短缺的就业局面，在目前金融危机的冲击下，农民工失业现象加剧，这是一个我们过去不曾面对的局面。应对农民工失业，首先要保证失去工作的农民工的基本权益和基本生活得到保障，同时，要尽快帮助他们找到新工作。制定各种优惠政策鼓励返乡农民工自主创业是值得考虑的做法。因为相当一部分返乡农民工在外务工多年已经有了一定的积蓄，同时在外务工的经验也拓宽了他们的视野，增强了他们创业的意识。如果能够出台积极的创业扶持政策，则很有可能促进返乡农民工自主创业，从而带动农村和乡镇地区就业的增长。其次，要利用各种渠道对农民工进行技能培训。当前农民工的大量返乡为农民工的技能培训提供了一个良好时机。经历这次金融危机之后，东部沿海企业将加快产业升级的步伐，从而提高企业竞争力。相应地，中西部内地企业一方面会承接沿海企业转移，另一方面也会逐步进行产业升级。对于希望继续外出务工的农村劳动力而言，必须有相应的知识和技能，才能够适应新形势下企业的招工需求。
    扩大内需、促进经济增长是应对就业问题的有效手段
    在我国这样一个农村人口仍然占多数并正在迅速工业化和城镇化的国家，如果不能保持适度高水平的经济增长速度，劳动者就业就难以保证，城乡居民收入水平就无法提高，社会稳定和谐发展的局面可能因此会受到冲击。
    相比于欧美国家的赤字财政，我国政府在应对金融危机冲击中处于相对有利的地位。多年积累的财政盈余和外汇盈余为我国大规模经济刺激计划提供了财力保障。
    2008 年11 月5 日召开的国务院常务会议上确定了当前进一步扩大内需、促进经济增长的10 项措施，出台了到2010 年底投资4 万亿元的经济刺激方案。12 月召开的中央经济工作会议确定了2009 年经济工作保增长、扩内需、调结构的指导原则，并进一步相继推出系列政策。国家大规模经济刺激投资不仅投在城乡基础设施建设领域，还直接投向教育、健康和社会保障等民生领域，这些投资很快会对中国经济产生重要影响。
    在投资的带动下，中国经济可望很快重回高速增长轨道。随着4 万亿投资逐步落实到位，金融危机对中国经济的负面影响将在很大程度上被抵消，我国经济在2009 年仍然有希望保持8% 以上的增长率。同时，4 万亿的投资将会创造大量就业岗位，这足以弥补金融危机对就业的冲击，农民工失业问题也将在很大程度上得到缓解。由于经济刺激计划加大了对于中西部的投资力度，意味着中西部的就业机会与过去相比将大大增加，这将在一定程度上分流劳动力向东部流动的趋势。农民工的流动就业格局因此会发生一些重要变化。可以预见，随着经济刺激方案中设计的投资项目逐渐铺开，大量就业岗位将会被创造出来，农民工供不应求的局面将很快重现。同时，直接投向民生的投资将会大大刺激城乡居民的需求，这将会很快转化为消费需求，从而推动经济增长，并在一定程度上改善过去较多依赖国外市场的经济增长结构。由此可见，这次金融危机虽然对我国经济造成了冲击，但也带给我们加快发展的又一次好机会。我国在应对1997 年金融危机时所采取的促增长措施为此后多年经济的持续快速增长奠定了良好基础，这次应对金融危机的举措也必将成为下一轮经济增长的契机，带来新一轮的经济高速增长。
    文章出处：中国社会保障，2009年第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