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萃]吴卫星 等：金融政策不可忽视金融素养对家庭负债决策的影响

    【文摘】
    国内外对家庭金融的研究方兴未艾。除家庭市场参与、资产选择和投资组合配置外，家庭负债决策也是重要的家庭金融行为。近年来随着金融市场的快速发展和居民家庭消费观念的转变，住房贷款、汽车贷款和耐用品贷款等个人贷款的发放逐年增多，中国家庭的负债水平迅速上涨，截至2017年10月底，我国家庭各项贷款余额约为39.56万亿元，其中消费贷款约为30.67万亿元，学术界越来越关注家庭负债方面的研究。
    家庭负债决策对居民家庭和经济社会的影响是综合的、复杂的，这就要求家庭在做决策时考虑周详，权衡利弊。适度负债有益于提高居民家庭福利：一方面，负债平滑了不同时期的消费，提高了家庭跨期总效用水平；另一方面，负债的财务杠杆作用能加快家庭财富增长速度。但凡事过犹不及，过度负债会增加家庭还款压力、损害居民健康，甚至引发金融危机和经济危机。为准确把握这个“度”，家庭需要认清目前借款需求和未来还款能力，充分了解不同借款种类和相应渠道的可得性、利率水平、还款期限和限制条款等，在此基础上选择合适的借款种类、数额和渠道并完成负债行为，最后合理规划每期消费和投资，保证有充足的资金按时还款。由此可见，家庭负债决策是一项复杂的系统工程，决策过程的每一步背后都有家庭金融素养的影响。因此，金融素养和家庭负债之间有着紧密的联系，金融素养的高低会对家庭是否负债、是否过度负债具有重大影响。本文实证分析显示：金融素养的提高会促进家庭负债且偏好通过银行等正规渠道负债，同时抑制过度负债。
    2007年美国次贷危机发生以来，越来越多的国家意识到提高本国居民金融素养的重要性，重视对本国居民金融素养的培养。也有越来越多的学者开始关注金融素养对居民家庭金融行为的影响。首先，一些文献显示，相当多国家的居民家庭金融素养水平都非常低。其次，金融素养会影响居民家庭的金融行为。Bernheim认为金融素养低的家庭的储蓄行为主要依赖经验法则。Hilgert et al.则发现，金融素养与日常的财务管理存在较强的相关关系。计数能力和金融素养越好的家庭更可能参与金融市场和持有股票。而且，金融素养越好的家庭更可能选择费率低的共同基金。Guiso & Jappelli以及曾志耕等发现，金融素养高的居民家庭的投资组合分散化程度更高，更善于利用金融市场规避风险。类似地，Lusardi & Mitchell发现，金融素养水平低的家庭不太可能很好地为退休做计划，因此他们积累的财富比金融素养高的家庭要少。金融素养不仅会影响居民家庭的资产，也会影响居民家庭的负债。金融素养的缺乏会导致居民家庭不合理的借贷决策。Moore发现，金融素养低的居民家庭更可能持有高成本的抵押贷款。Gerardi et al.认为，金融素养低的家庭更可能发生违约，或者说存在负债问题。Campbell认为，低收入和低学历（这都是与居民家庭的金融素养相关的变量）的居民家庭在利率下降期间不太可能对抵押贷款进行再融资。Disney & Gathergood发现，金融素养低的家庭更容易过度负债，产生更高的借贷成本和相关费用。Nurdan et al.利用土耳其家庭数据研究发现，金融素养水平不同的家庭的借贷行为是不一样的，金融素养高的家庭出现过度负债的可能性更小，这一结论与Lusardi & Tufano的结果是一致的。Lusardi & Tufano指出金融素养水平低是导致美国居民家庭过度负债最重要的因素。Stango & Zinman发现，消费者由于不擅长或者不理解复利计算，会错误地估计贷款的真实利率和贷款成本，从而导致不合理负债。Klapper et al.认为金融素养高的家庭，更可能从正规金融机构借贷。
    国内学者尹志超等研究了金融素养对家庭资产选择的影响，曾志耕等研究了金融素养对居民家庭投资组合分散化的影响，吴锟和吴卫星研究了金融素养对居民家庭理财建议需求的影响，遗憾的是很少有学者利用微观数据探讨金融素养对我国居民家庭负债特别是过度负债的影响。本文试图通过分析微观调查数据来回答金融素养对我国居民家庭负债参与、过度负债和负债渠道选择偏好的影响。
    本文使用清华大学中国金融研究中心2010年和2011年调查的“中国消费金融现状及投资者教育调查”数据，考察了金融素养对中国家庭负债的影响。数据显示，中国居民家庭金融素养水平整体较低。研究发现：居民家庭的金融素养与居民的受教育程度是正相关的，但受教育程度并不是度量金融素养的一个很好的代理变量，因为高学历人群中也有不少居民的金融素养水平非常低；女性的金融素养明显低于男性。
    实证研究发现：除了人口统计学特征，如资产、收入、性别、婚姻状况和教育程度等因素外，金融素养也会影响居民家庭的负债行为。提高居民的金融素养会促进居民家庭拥有负债，但会减少过度负债。这表明随着金融素养的提高，居民家庭更有可能做出有利于自身的信贷决策，更好地利用信贷市场平滑一生的消费而提高家庭的金融福祉，而居民家庭合理的信贷也有助于信贷市场的健康发展。另外，金融素养的提高会促进居民家庭偏好通过银行等正规金融机构借贷。
      2016年1月15日，国务院印发了《推进普惠金融发展规划（2016—2020年）》，从国家层面确立了普惠金融的实施战略，目标是让更多的家庭有获得金融服务的机会。金融服务的门槛下降后，如果消费者不具备基本的金融常识，不能全面收集、准确识别相关信息，一旦做出糟糕的金融决策甚至陷入金融欺诈，将会给普惠金融战略的实施带来很大的风险，降低人们的幸福感。因此本文的发现有重要的政策含义：第一，应客观认识到当前绝大多数中国居民家庭金融素养比较低的现实及其在微观层面对过度借贷的影响；第二，开展金融教育应因人而异，因为金融素养在不同年龄、性别和教育程度的人群中存在明显的异质性；第三，任何涉及到居民家庭的金融政策，如养老保险的改革、普惠金融的推进等，都不应忽视金融素养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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