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克崮：社保养老金是平的

    中国是一个大国，干事需要把钱调度好。需要虚心学习国际经验，当然最后要中国人自己定。中国养老金体系的完善，既有制度问题，也有非制度问题。 
    中国养老金体系可以说有五个层次。底层，即中国几千年依靠的家庭和社会的互助。养儿防老是中国传统的智慧，现在仍然起着重要作用，具有传统文化和现有法律的支持，绝不可小视。第二层，即社会最低生活保障，在城市和农村已经覆盖了所有的人口，这一层次使得中国大量流离失所的状况不存在，比很多发达国家都好。第三层，即城镇职工基本养老保险。第四个层次就是企业年金，大体是企业和机关事业单位两块。这一部分对应的是职工，企业年金中国的参保率大概是9.4%。第五个层次是商业保险。这个比率非常小，为1%或2%以下。 
    公共养老金重点要研究职工。职工问题比较突出的有六个：第一，企业职工参保人数在上升，缴费比例在下降。第二，名义缴费率很高，但实际缴费费基并不高。第三，待遇水平不断提高，养老金支付压力越来越大。第四，省级统筹，存在地区差异。一些省收不抵支，一些省份有巨大的盈余。第五，个人账户计账总额不断增加，实际有效资产的相对比率不断下降。第六，基本养老保险“一柱独大”与补充养老保险发展滞后并存。 
    其中有四个问题需要研究。第一，既然积累制不太好，现收现付挺好，但是我们过去有了积累制，是不是把它适当保留，保留一部分。比如说比较典型的准积累，就是年金和个人，要不要发展，大面积覆盖职工和居民的是不是还是以一支柱为主。第二，统筹的模式，就是现在我们的一支柱，也就是职工，是以省为基础。我主张中国还是要实行统筹，这对于政治、经济、文化、民族的传承都是利大于弊。第三，养老要有独立的系统，没有独立的系统就没有一个机制运转。第四，不论是什么机制，都要达到五个要求。一是收入，要有准确、公平、充足的收入。收一定要规规矩矩地收，支一定要规规矩矩地支。二是能预测，不仅管现在还要管后代。三是平衡，收和支要平衡，代际之间要平衡。四是增值，余下来的钱一定要增值。加拿大养老金运营得非常好，是全世界最好的之一。现在养老金的支出，有一半左右靠的是过去资金的运作，而不是当前缴的。这意味着，当期人的负担可以减少一半。最后是数字。数据管理非常重要，从源头的数据开始，每一笔存、每一笔支全部进入数据库，自动生成结果。 
    关于区域统筹问题。统筹，不是统一个绝对的数，而是统筹一个标准。绝对额不一样，因为各省的物价、收入是不一样的。从政策的同一性来讲是公平的，不存在谁调度谁。现在调剂的差实际上是人口结构的差。中国人要互助，加强沟通，增强凝聚力。应该创造条件让人口流动。 
    个人所得税全世界大多都是累进制。企业投资没有高收入的所得税高，低收入的所得税低。我不同意用社保养老金来调节地区收入差。社保养老金不能赋予它这种过分的调节收入的功能，它就是平的，企业也是平的，个人也是平的，自己流动。 
    保险本身就是互济。一部分人先去世，一部分人晚去世，这部分互济正常，但是不要赋予养老金去调节收入差，特别是地区差。 
    我们这一代人要做负责任的一代，不要把矛盾转到后代。如果是现收现付，往两个方向走。一是要以逐渐转向缴费为基础，以缴费为基础，后面才好办。二是缴费可以跨当期的周期，经济好的多缴，经济出现困难的少缴。一定要把替代率说清楚，要把替代率降下去。待遇为先，大家就抢着退休。倡导缴费为先，多缴，多工作，把工作时间拉长。    
    社保基金必须独立运作。没钱降低支付，有钱好好去投资，支付也不要提，好好投资，减轻压力。调剂必须建立在数据充分真实的基础上。     
    有人说中国没有零支柱，我认为错了，中国早就有零支柱。中国城市低保涵盖了所有的老人和没有收入的人，有低保收入，同时有低保住房。这种经验后来扩展到农村，现在农村的低保也建立了。十八大以后，党中央下大力度扶贫，从扶贫的角度看，收入低于贫困线的，就有补助，优惠贷款，给予各种补贴措施。不仅覆盖了老人，还覆盖了残疾人、小孩。要不要把养老低保专业化、规范化，需要进一步研究。 
        （刘克崮系国家开发银行原副行长；根据其在中国社会科学院人口与劳动经济研究所主办的“养老金改革：国际动态与中国实践”国际研讨会上的发言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