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元走强，阿根廷和土耳其为何首当其冲？

    自今年4月中旬以来，美元指数出人意料地走强，新兴市场货币“惨遭重创”，阿根廷比索暴跌引发该国“股债双杀”，土耳其里拉也跌到怀疑人生，连连创下历史新低……
    为何美元升值在这两国造成如此大的危机？货币集体连跌背后有哪些驱动因素？遭遇“美元劫” 的新兴市场将何去何从？
    针对这些问题，思客君邀请新华社世界问题研究中心研究员沈安分析解读。
    暴风来袭，所到之处，结果大不相同。暴风过后，安然无恙者有之，房倒屋塌者有之。倒与不倒，除了风力大小、所处位置等外界因素，主要还要看建筑物内部结构是否牢固和应对措施是否得当。当今世界，美元升值风波来袭之际，各经济体的遭际和命运，亦是如此。
    美国是世界第一大经济体，美元是国际货币。美国经济形势和货币政策，直接影响世界经济和金融市场。今年4月份美元指数走强，零售上升，随着市场预计美联储今年加息4次的信息吹遍世界，各国金融体系随之振荡。
    强美元下的新兴市场发生了什么？
    5月初的美元升值波及世界许多国家，包括发达国家，几乎处处发生货币贬值。但相对来说，新兴经济体受影响最大。其中，2018年以来货币贬值最严重的货币有：阿根廷比索（累计贬值23.7%）、土耳其里拉（累计贬值13.59%）、巴西雷亚尔（贬值8.67%）、俄罗斯卢布（贬值7.32%）、印度卢比（贬值5.78%）。
    阿根廷与土耳其是新兴经济体中受当前美元升值风波冲击最严重的两个国家。
    5月的第一周，阿根廷首先成为重灾区。比索贬值风暴席卷阿根廷汇兑市场，美元兑比索汇率暴涨，比索大幅度贬值。在被称为“黑色星期四”的5月3日，美元汇率当日上涨8.27%，突破1美元兑23.30比索的创纪录低点。5月8日，布宜诺斯艾利斯商业交易所梅尔瓦指数暴跌，一周内跌幅达12%。
    近日经过阿根廷政府和央行多方采取措施，汇市初步回稳。虽然没有出现某些媒体大肆渲染的所谓经济“崩溃”，但前景仍不确定。这场汇兑危机对刚刚复苏的阿根廷经济产生重大冲击。从去年12月底的1美元兑17比索相比，美元兑比索汇率已累计升值31%。此后，比索仍持续贬值。5月12日，美元兑比索汇率一度上升到1美元兑24比索，阿根廷央行国际储备净损失近80亿美元。
    第二周，紧随阿根廷之后，美元升值风波席卷土耳其，里拉汇率降到历史最低水平。5月份以来，里拉兑换美元的累计跌幅高达9.9%。里拉贬值是长期趋势，5年来已经累计贬值50%。
    为什么阿根廷和土耳其会陷入危机？
    这两个国家陷入危机，有其独特的内在原因。阿根廷实行有管理的自由兑换制度，自由浮动汇率。央行一般情况下不干预市场，但必要时还是要干预的。其目的十分明确，保持金融和汇兑市场的稳定。但是央行一旦举措失当，也会引发危机。4月底，阿根廷央行决定对持有央行债券（央票）的境外金融投资者征收金融收益税，这个规定直接导致持有者纷纷抛售央行债券，诱发抢购美元风潮，成为随后一场大危机的诱因和前奏。
    从深层次看，梳理阿根廷和土耳其的宏观经济状况，不难看出其经济自身的脆弱性是在风暴中倒下的内在因素。
    它们不同程度上存在以下共性问题：经济增长乏力，或刚刚开始复苏；通货膨胀压力大，物价上涨快；利率过高，投资不足，企业缺乏增长动力；债务过高，偿债负担沉重，支付能力受限；汇率失衡，本币长期高估；国际储备不足，融资能力有限，对外依赖严重，出现严重的财政赤字和国际收支赤字，即所谓“双赤字”，这是经济和金融发展的软肋。这种“双赤字”严重的国家，一旦受到外部冲击，必然发生金融危机。
    具体来说，阿根廷前4个月累计通货膨胀率已超过25%，土耳其通货膨胀率上升至10.9%。同样都是依靠高利率控制通货膨胀，阿根廷基准利率在危机前达到20%以上，危机期间提高到40%，土耳其央行基准利率也提高到13.5%。
    受通货膨胀压力和外汇不足的影响，两国货币疲软，都处于长期贬值过程中。阿根廷比索2年半来连续贬值，仅今年前4个月累计贬值31%，土耳其里拉5年来累计贬值50%。
    另外偿债负担过重，支付能力遭到置疑。阿根廷公共赤字占GDP比重高达3.9%，贸易赤字占GDP比重5%以上。阿根廷现政府在两年内举借公共外债800多亿美元，超过过去10年公共外债的增长量。今年共有650亿美元公共外债到期，迄今已经清偿30%，今后政府还要筹措430多亿美元还债。在这种情况下，政府只能通过借债维持支付能力。这种虚弱的内在结构，必然导致投资者丧失信心，一有风吹草动，就会撤资外逃。
    当然，影响投资者信心的还有政治形势，如土美关系恶化、军事政变事件后国内形势不明朗等，这些都是不利因素。
    遭遇“美元劫”的新兴市场将何去何从？
    当前这场货币贬值的源头是2013年美国开始货币政策调整，宣布放弃量化宽松政策，这一调整导致资金回流美国进程的开启，一些新兴经济体随之面临汇市动荡、货币贬值、资金外流的压力，去年刚刚开始复苏的阿根廷等拉美国家还进入新一轮经济衰退期。
    可以说，当前这场危机是世界经济调整过程的继续。只要美国经济没有稳定下来，美国经济政策调整没有定型，世界经济特别是新兴经济体，就难以独善其身。这是当今世界经济结构决定的大格局。
    随着市场预计的美联储6月份加息临近，美国是否继续调整利率，美元是继续升值还是走软，美国经济走势如何，都还要观察。特朗普政府的政策目的之一是保持美国的经济霸权地位，就必须保持美元的霸主地位，而只有美元保持高汇率才能实现这一目标。美国的不确定性，决定了当今世界经济前景的不确定性，同样也决定了新兴经济金融形势的不确定性。
    对于新兴经济体来说，这些都是自己无法左右的，也不能指望美国政府或其他什么人发善心宽待自己，给予优惠待遇。只能静观其变，把自身问题解决好的同时及时做出调整对策。阿根廷和土耳其等蒙受严重损失的国家，须痛定思痛，亡羊补牢，堵塞本国金融体系存在的各种漏洞，备足资金保住经济，然后再求发展，这才是万全之策。
       （沈安：新华社世界问题研究中心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