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把民生商品“价格锚”抛偏了

    价格是市场经济的灵魂。它不仅承载着凝结于商品之中的社会必要劳动，更重要的是承载着不同商品之间交换比例的关键信息。
    正如人的肌体不能长时间承受高烧发热一样，市场规律也不允许因垄断等因素而形成的失真价格长期存在。因为这会影响到整体经济的比价关系，最终危及经济体的健康。尤其是对于“系统重要性”商品而言，更是如此。
    在资本主义国家，一旦价格体系失衡超出市场承受的极限，往往就要通过经济局部或全局危机的形式将此种极限压力加以释放。而后，方能使经济重新回归下一个增长周期，但这个过程的代价往往是很大的。
    不同商品的价格合理与否，对宏观经济的影响是不一样的。我们可将商品在大类上分为民生商品和非民生商品两类。其中，民生商品主要包括教育、医疗、住房、食品、水电等。对经济体而言，民生商品具有“系统重要性”特征，其价格往往是其他商品价格的参照。参照的结果，就是形成一个均衡的价格体系，这是市场起决定性作用的条件和基本保障。就此而言，民生商品的价格事实上具有一般等价物的性质，是价格体系中的“锚”。一旦这种参照机制被打破、价格体系失衡并超出市场承受的极限，就必然对经济的健康发展带来威胁。
    在现阶段国情之下，我国多数民生商品的价格形成过程具有垄断特征。垄断价格未必就是不合理价格。如果短时期内改变不了垄断供给的结构，那么配之以其他制度供给，也是可以使价格变合理的。比如，对水电、教育等价格的管制，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判断民生商品价格是否合理的标志，便是劳动力价格。这其实就意味着，价格体系的均衡，不仅仅是民生商品之间的价格均衡，还有民生商品价格与劳动力价格的均衡。经济中的比价关系反映到基本经济单位，实际上就是家庭收入与支出的平衡。
    家庭收入与家庭必要支出基本匹配，是整个宏观经济健康增长的基础。而作为民生支出比例最大的住房，显然是重中之重。因此，劳动收入作为家庭收入的主要来源，若不能覆盖家庭的必要支出，便会出现价格体系的失衡。家庭的理性选择必然是压缩除食品和住房之外的其他支出，形成对其他行业产品需求的挤压。
    进一步来看，如果重要民生商品价格长期偏离劳动收入的承载力太多，客观上还会倒逼作为经济重要成本的劳动收入的增长。如此，很多行业将受到来自需求被挤压和成本被迫提升的双重压力。
    在宏观经济阶段性产能过剩的背景下，企业的生存都是一个问题，转型升级更是添加阻力，此时提高劳动收入难免成为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这样一来，其他行业的就业和收入被挤压的必然逻辑结果，就会是逐步丧失对高房价的支撑基础。参与房地产市场的购买力越来越少，直至丧失流动性，最后一损俱损。这正是价格体系失衡的经济后果。
    而非民生商品的价格失衡，对宏观经济的影响大致是可以忽略的。例如，红木家具、古玩字画或黄龙玉之类的市场炒作，可以说于经济无伤大雅。市场的力量自会让其回归冷静。这反过来再一次验证，重要商品的比价关系均衡才是经济健康增长的必要条件。
    由于土地供给的垄断特征短期内难以改变，除了加大土地供给之外，通过相关制度设计以使住房价格与劳动力价格相比更加合理化，就是一个必然选择。限购对增量有效，却对存量的释放影响有限；限贷的结果也可能是增加购房成本，而并不能改变预期或所谓刚需。有效的制度供给，可以通过税收予以调节。例如，通过施加累进的房地产税增加持有成本，既可以促进存量的释放，又可以防止购买力对增量房产的追逐，而且还可以很好地改变房地产市场预期，使房地产价格回归理性，还市场一个均衡的价格体系。
    由于相关重要民生商品价格对企业成本直接或间接的重大影响，其价格的合理化也是“降成本”战略绕不过去的一个槛。减税虽然对企业降成本是一个重要选择，但若不改变企业需求和成本两头受压的格局，税源是否能够存在尚是问题，其效果自然也难以谈起。正所谓“皮之不存，毛将附焉”，减税只有在有税源的情况下才是有效的。
    相关重要民生商品价格合理化的另一个重要功能是，避免将部分“虚拟”的存量财富差异转化为真实的贫富差异。例如，房地产价格长期上涨，使得大量住房持有者的存量财富被动上涨。虽然可能还是“未实现的损益”，但如果长期维持，便会成为一种真实的财富差距。因为，后来者是需要真实的货币支出才能获得住房的。而财富差距过大带来的经济、社会问题，是任何一个经济体都难以承受的。
    （作者为复旦大学经济学院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