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带一路”与人民币国际化[1]

张帆、余淼杰、俞建拖

 “一带一路”建设为人民币国际化创造了历史机遇，将促进中国的发展，造福沿线国家并为世界经济发展增加动力。

1“一带一路”与人民币国际化

         “一带一路”与人民币国际化相互促进。“一带一路”为提高人民币在国际上的使用水平提供了历史机遇。人民币国际化为“一带一路”的顺利实施提供了便利。

         “一带一路”是“丝绸之路经济带”和“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的简称。2013年9月，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提出共同建设“丝绸之路经济带”。“一带一路”国家包括东盟10国（新加坡、马来西亚、印度尼西亚、缅甸、泰国、老挝、柬埔寨、越南、文莱、菲律宾），西亚18国（伊朗、伊拉克、土耳其、叙利亚、约旦、黎巴嫩、以色列、巴勒斯坦、沙特阿拉伯、也门、阿曼、阿联酋、卡塔尔、科威特、巴林、希腊、塞浦路斯、埃及）、南亚8国（印度、巴基斯坦、孟加拉、阿富汗、斯里兰卡、马尔代夫、尼泊尔、不丹）、中亚5国（哈萨克斯坦、乌兹别克斯坦、土库曼斯坦、塔吉克斯坦、吉尔吉斯斯坦）、独联体7国（俄罗斯、乌克兰、白俄罗斯、格鲁吉亚、阿塞拜疆、亚美尼亚、摩尔达瓦）、东欧16国（波兰、立陶宛、爱沙尼亚、拉脱维亚、捷克、斯洛伐克、匈牙利、斯洛文尼亚、克罗地亚、波黑、黑山、塞尔维亚、罗马尼亚、保加利亚、阿尔巴尼亚、马其顿）和蒙古。

         人民币国际化是人民币在国际范围内行使货币职能，逐步成为世界主要的贸易结算货币、金融交易货币和国际储备货币的过程。从2009年开始，人民币国际化已经取得了显著的进展。

2015年，中国的银行累计办理跨境贸易人民币结算业务7.23万亿元。其中货物贸易结算6.39万亿元，服务贸易及其他经常项目结算金额0.84万亿元。（中国人民银行）这主要是由于中国与世界各国区域贸易合作进程加快，中国政府积极推进人民币跨境结算业务的便利化。近期美国降息和人民币汇率升值预期的变化，有可能影响跨境贸易人民币结算额。

人民币的国际金融计价支付功能也得到了加强。人民币国际信贷全球占比从2012年第一季度的0.25%上升到2014年第四季度的0.49%。2015年人民币跨境直接投资结算业务2.32万亿元，其中对外直接投资0.74万亿元，外商直接投资1.59万亿元。（中国人民银行）2014年中国境内投资者对全球156个国家和地区的6128家企业直接投资，累计实现非金融类直接投资6321亿元。（商务部数据中心）截至2015年末，人民币国际债券和票据发行总额797亿美元。（Wind数据库）

人民币的国际储备货币地位也不断上升，一些国家将人民币纳入其外汇储备。截至2015年12月，中国人民银行已与33个国家和地区的货币当局以及欧洲央行签署了货币互换协议，互换货币达3.3万亿元。（中国人民银行（2））国际货币基金组织2015年12月将人民币正式纳入特别提款权货币篮子，这代表对人民币充当国际储备货币的官方认可。

人民币离岸市场不断拓展，全球人民币清算系统布局基本形成。继港澳台地区之后，中国政府在新加坡、悉尼、伦敦、法兰克福、首尔、巴黎、卢森堡、多伦多等地确定中资银行作为当地人民币业务清算银行。2014年，人民币跨境支付系统(China International Payment System, CIPS)在上海建立，为人民币国际化提供了硬件支持。2015年12月亚洲基础设施投资银行正式成立。

2“一带一路”对人民币国际化的影响

贸易渠道

“一带一路”促进了双边贸易和区域经济的发展，增加了使用人民币的需求。人民币的使用为区域内各国提供了流动性支持，规避了使用第三方货币的风险，为重大项目提供了资金支持。沿线国家GDP的世界占比从2005年的12.6%上升到2014年的16.9%，沿线国家与中国每年双边贸易额约1万亿美元，占中国外贸总额的四分之一。2005-2014年中国与相关国家的贸易额年均增长约17%。

投资渠道

“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基础设施严重缺乏，区域内互联互通程度较低，成为经济发展的瓶颈。例如，在亚洲和大洋洲，6.38亿人缺乏改善的饮水，9.3亿人生活在没有电力供应的环境中。（IMF 2006）在经济起飞阶段，基础设施建设对经济发展有着明显的拉动作用。基础设施建设需要大量资金支持。亚洲开发银行估计，2010-2020年亚洲开发银行发展中成员国家和地区每年在交通、能源、通讯、水和下水道等方面的基础设施投资需求为7760亿美元，包括国家内部基础设施投资7470亿美元和区域性基础设施投资290亿美元。在国家内部投资中49%为能源基础设施，35%为交通基础设施，13%为通讯基础设施，3%为供水和卫生基础设施。（Asian Development Bank Institute 2010）若中国在沿线国家投资占比从目前的13%上升到30%，未来10年总投资约2万亿美元。2014年中国对沿线国家投资125亿美元。（商务部）

人民币债券和票据发行规模不断扩大。2014年，人民币国际债券和票据发行量占国际发行量的1.88%。人民币国际债券和票据余额940亿美元，占全球0.4%。人民币国际债券和票据发行的主要场所是离岸市场。2014年世界多个金融中心开展了离岸人民币业务。香港、新加坡、伦敦、台北、首尔、法兰克福等地的人民币离岸市场规模扩大。2014年境外机构参与银行间债券市场现券交易成交10.1万亿元。2014年末境内金融机构人民币境外贷款余额达到1990亿元。（中国人民大学国际金融研究所 2015）

储存货币渠道

近年来，人民币作为国际储备货币的地位持续上升。南非、安哥拉、尼日利亚、坦桑尼亚、加纳和肯尼亚等国将人民币纳入外汇储备。人民币在2016年加入SDR货币篮子，标志着人民币国际化的重大突破。

沿线人民币金融服务的支持机制

人民币国际化需要一整套复杂多样的金融服务体系的支持。“一带一路”促进了人民币跨境支付系统的建设。中国的银行已经在几十个沿线国家建立了境外机构。在中国的资本账户仍然对资金流动实行管制的情况下，境外机构的设立便利了境外企业获得人民币资金。中资银行还推出了多种跨境人民币产品。

 “一带一路”对人民币国际化影响的估计

本报告对“一带一路”对未来人民币国际化的总体影响进行了粗略估算。区域主要货币使用的决定因素包括：一国经济总量占区域经济总量的比重；一国金融发展程度；贸易开放和发展程度；以及使用本国货币的总体风险。考察现实经济活动，在上海合作组织中，人民币的实际使用比例为31.95%，在东盟10+3国家中，人民币的实际使用比例为6.72%，在APEC国家中人民币使用比例为4.28%。（中国人民大学国际金融研究所2015年）

估算对2016-2020年双边贸易额的增长速度采用了比较保守的假设，“一带一路”各区域与中国的贸易增速分别假定约为2010-2014年的一半。对“一带一路”各地区对华贸易中人民币结算比例，假设2015年的比例与2014年的实际比例相同。对人民币结算比例增速做了两个假设，情境I假设人民币结算比例年增1%。情境II假设人民币结算比例年增3%。假定未来5年人民币/美元汇率为6.5人民币/美元。预测2016-2020年累计带动贸易人民币结算增加约58,000-60,000亿元(2014年人民币，下同)。

2014年中国对外投资使用人民币结算1866亿元人民币。根据2014年中国对“一带一路”国家投资额和中国对外投资人民币结算比例，假定2016-2020年中国对“一带一路”沿线国家投资年增长10-40%，其中人民币结算60%，对外投资人民币结算额由于“一带一路”项目的带动2016-2020年累计将增加约5,500-11,500亿元人民币。

2014年外国对华直接投资使用人民币结算的外国对华投资总计8620亿元。“一带一路”国家对华投资较少，2011-2014年“一带一路”国家对华投资占外商总投资的5-7%。根据“一带一路”国家对华投资的比例和2015-2020年年增速度的不同假设，“一带一路”项目2016-2020年累计带动人民币结算约3,400-9,000亿元。

“一带一路”所带动的人民币债券和票据年发行额也将每年增加约合600-1,800亿元人民币。

3人民币国际化对双边贸易投资的积极作用

         “一带一路”促进了人民币国际化，人民币国际化促进了双边贸易和投资，进而对全球经济产生了积极的影响。

本报告使用引力模型分析人民币国际化对双边贸易和投资的影响。模型使用了中国与各国贸易与直接投资的面板数据和中国与各国货币互换协定数据，控制GDP、地理距离等变量。本报告参照Yu(2010)，依照国际贸易中经典的引力方程，运用OLS和固定面板中的Between估计量分别估计互换协议及其规模对中国与各国之间的贸易的影响。

衡量互换协议的自变量采取两种度量方式，（1）虚拟变量：两国当年是否存在货币互换协议；（2）互换协议相对规模，即该国与中国当年的互换协议的外币价值相比于该国当年现金流通量（M1）的比例。各年互换协议数据来自《中国人民银行和其他中央银行或货币当局双边本币互换一览表（截至2015年12月）》。共计33个国家或地区的央行与中国人民银行签订了货币互换协议。协议期限均为三年，到期后存在续签的和未续签从而失效的。每个协议都列出了分别以人民币和外币计价的互换规模。估计的时间段为2009-2014年。估计方程中的控制变量包括各年进口国和出口国的GDP，进口国的人均GDP和CPI，出口国的人均GDP，以及两国之间的地理距离和是否交界的虚拟变量。估计的样本分为两种。（1）一带一路涉及的65个国家或地区。（2）从2009-2014年与中国发生过互换协议的国家或地区。

在较大的“一带一路”国家的样本中，在样本时间段内签订互换协议的比例为15.9%；在较小的存在过互换协议的国家中，在样本时间段内存在协议的比例为56.2%。 “一带一路”国家样本中互换协议的规模占相应国家当年M1的平均比例为3.49%，而互换协议国家则为10.3%。

是否签订货币互换协议的虚拟变量对贸易量影响的估计结果显示，无论对“一带一路”全部国家还是对签订协议的国家两组样本，与中国签订货币互换协议都将显著提高与中国的贸易量。其中对“一带一路”国家样本的OLS回归估计，在控制了各种因素之后，互换协议对于贸易的增进效应高达60%以上。利用面板数据的Between效应估计的结果确认了这一结果。对于签订过互换协议的国家样本，是否签订货币互换协议的作用也依然显著为正。因此，与中国签订货币互换协议的国家在协议生效期间，其与中国的贸易量显著高于无协议国家和协议失效期间的贸易量。这一作用在控制了年份效应、在不同估计方法下均稳健。

互换协议规模的分析表明，在控制了其它因素的影响后，签订互换协议的规模越大，对于贸易促进的作用越大。这一作用对于互换协议国家略小（规模相对于M1提升1%带来1.6%的贸易量提升），对于“一带一路”国家更大（规模相对于M1提升1%带来2.4%的贸易量提升）。

估计结果表明，无论是是否签订互换协议的虚拟变量，还是互换的规模，都对贸易量存在显著的正面影响，这一影响在面板估计方法和年份效应控制下均稳健。

4政策建议

         “一带一路”建设在复杂的多国环境中面临空前的挑战。 沿线几十个国家，历史、经济发展程度、政治制度、文化等方面存在较大差异，挑战是空前的。这些障碍的克服需要增强相互信任，弘扬包容精神，并及时公平处理遇到的各种问题。一些沿线国家的相关法律不够健全，一些国家的基础设施建设长期依靠政府财政拨款，政府垄断经营。这些都使“一带一路”沿线基础设施建设的效率降低，风险增大。汇率的稳定对区域结算货币的选择和使用有着重要的影响。2014年以来，人民币对美元汇率结束单面升值状况，出现贬值。市场对人民币单面升值的预期已被打破，对人民币国际化的进程有一定影响。

本报告提出以下政策建议：

• “一带一路”中更多使用人民币结算；将“一带一路”建设与人民币国际化统筹结合起来。在规划和管理中，更加精细、具体，防止大而化之。
• 扩大人民币在多边金融机构业务中的使用。与国际开发性金融机构加强合作，扩大人民币在多边金融项目中的联合融资，为“一带一路”基础设施建设提供多种形式的资金支持。
• 更多地通过发行人民币计值的债券，直接为“一带一路”基础设施融资。
• 重视保险。发挥保险的作用，加强风险管控。防止各种形式的腐败。完善有关出口和海外投资保险的有关立法。
• 把人民币国际化与国内改革、金融市场开放衔接起来。通过“一带一路”和人民币国际化要求进一步深化国内金融和贸易方面的体制改革。
• 在使用人民币结算时秉承自愿和互惠原则，促进人民币国际化的自然有序发展，争取人民币国际化得到世界各国的理解和支持，推进公正、包容的世界新秩序。

Asian Development Bank Institute, 2010. “Estimating Demand for Infrastructure in Energy,  Transport, Telecommunications, Water and Sanitation in Asia and the Pacific: 2010-2020”, ADBI Working Paper Series No. 248. September 2010.

IMF. 2006. World Economic Outlook. Washington D.C.: The Fund. September 2006.

Rose, A. K. 2004. Do We Really Know That the WTO Increases Trade?. The American Economic Review, 94(1), 98-114.

Yu, M. 2010. Trade, democracy, and the gravity equation. Journal of Development Economics, 91(2), 289-300.

商务部数据中心，“中国对外直接投资”，http://data.mofcom.gov.cn/channel/includes/list.shtml?channel=dwjjhz&visit=A。

Wind数据库，对人民币海外债券发布的记录(Wind客户端-债券-海外市场)；最终来源市场。

中国人民大学国际金融研究所，《2015人民币国际化报告》，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5年。

中国人民银行，《金融统计数据报告》（2014年，2015年）。

网址：http://www.pbc.gov.cn/diaochatongjisi/116219/116225/11871/index6.html

中国人民银行（2），《中国人民银行和其他中央银行或货币当局双边本币互换一览表》（截止2015年12月）。

http://www.pbc.gov.cn/huobizhengceersi/214481/214511/214541/2967384/index.html。

[1] 感谢金洋、谭菲、王放、刘佳佳出色的助研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