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币升值解决不了贸易失衡

本文为北京大学中国经济研究中心主任姚洋(Yang Yao)为英国《金融时报》撰稿

　　本月早些时候，美国财政部宣布将推迟向国会提交半年度汇率政策报告。对中国持批评态度的人士希望，这份报告会把中国列为“汇率操纵国”。

　　美国之所以决定推迟公布这份报告，据说是考虑到中国国家主席胡锦涛的访美之行，尽管批评人士几乎没有为此而放软声调。胡锦涛本周一抵达华盛顿，出席有关军备控制的国际峰会。

　　然而，不管美国财政部有没有推迟公布这份报告，别指望它会把中国列为汇率操纵国。如果美财政部真的重视中国干预汇率的行为，早就采取实际行动了。它可以通过停止向中国出售美国国债，迫使中国放弃人民币盯住美元的汇率政策。事实上它没有这么做，表明它更在乎的是为预算赤字以及联邦政府的各项支出计划筹措资金。

　　把美国国债出售给中国，是中国能够维持盯住汇率制的关键所在。由于大量美元通过净出口和外国投资的形式流入中国，中国央行必须按盯住的汇率买进这些美元。为此需要在国内相应发行大量人民币。在这种情况下，假如央行不进行干预，发行附息债券，以冲销过量的人民币货币供应，就会引发通胀。

　　幸运的是，由于中国国内利率低于美国国债收益率，中国央行在实施冲销计划时不会产生任何会计成本。

　　然而，假如美国财政部停止向中国出售国债，中国央行将不得不把国内的美元兑换成其它货币，如欧元，并购买以欧元计值的资产。这么做将推高欧元汇率，从而增加中国的兑换成本。这些成本可能会很高，导致中国外汇储备的投资回报低于中国央行发行冲销债券的成本。

　　此时，为了保持账户平衡，中国央行有两种选择：一是允许人民币对美元升值，花更少的人民币购入美元资产；二是停止发行冲销债券，允许国内通胀上升。而随着国内物价上涨，购买中国商品将花费更多美元。不管是哪种做法，人民币都会升值。

　　停止向中国出售美国国债，对美国也有好处。第一，这将避免中国储蓄抑制对美国商品的需求。第二，这将劝阻美国政府寅吃卯粮，防止政府债务猛增。第三，一场对谁都没有好处的贸易战将得以避免。然而，一个难以忽视的事实是，美国财政部确实需要廉价的中国储蓄，为许多更加迫切的支出计划——包括新出台的医保计划——提供资金。

　　美国有些人希望鱼与熊掌兼得，既要人民币升值，又要中国源源不断地提供廉价资金。但是，就算中国这两点都能做到，重估人民币汇率，对美国经济真的会有帮助吗？

　　大概不会——至少，在人民币温和升值的情况下是不会有什么帮助的。在2005年7月至2008年6月期间，按名义汇率计算，人民币对美元升值了21%。但是，中国对美国出口却持续扩大，贸易顺差从2005年的1000亿美元猛增至2008年的3000亿美元。如果听从某些人的建议，让人民币再大幅升值20%，可能会对美国的贸易逆差产生较大影响，但这也将扼杀中国经济的增长。对此，中国是决不会答应的。

　　一个经常遭到忽视的事实是：既然人民币只盯住美元，那么人民币对其它货币如果存在低估的话，就是美元自身贬值的直接结果。如果美国真的希望帮助其它国家，就不应让美元贬值。人民币盯住美元，能够防止美元直线下跌，因此对那些在美元强劲时挣取美元、以美元储蓄的国家是有帮助的。

　　单是调整汇率，解决不了中美之间的贸易失衡。值得担心的是一些更为根本的问题，如就业市场灵活性，以及两个经济体的活力。我们应把注意力放在这些问题上，把汇率当作一个可协商的问题，而不是敌视辱骂中的一个政治标签。

本文作者是北京大学中国经济研究中心主任、《经济学季刊》(China Economic Quarterly)主编

译者/杨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