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敬琏:努力确立中国经济新常态
新常态仍待努力确立
对于经济大局现在最热门的话题就是中国经济新常态。现在亟需做的,是对什么是中国经济的新常态,以及我们应当做些什么去适应新常态有一个清晰的认识。大家都在讲新常态,但它的内涵和外延却十分模糊。
近年来大多数人已经认识到,中国经济高增长、低效率、靠大量投资支撑的旧常态已经不可维持。它必然要过渡到一种新的常态。
那么,这个新常态具备哪些特征?有多种不同的理解。大体上在两点上比较一致:第一是GDP从高速增长向中高速增长,甚至中速增长转换。第二是增长方式从靠投资驱动的粗放增长转向靠技术进步和效率提高驱动的集约增长。
应该看到,这两者有着很不相同的情况。前一点,经济增长速度已经降低到了中高速,并将进一步降低,这是不争的事实,而且也取得了朝野共识。至于第二点,经济增长的优化、经济效率的提高,或者说增长方式的转变,却是一件尚未实现、有待努力的事情。
这样,我们就面临这样一种情况:如果增长速度下降过程中,效率没有改善,原来由GDP数量扩张所掩盖的矛盾就会暴露出来,而且会造成减速过快,加剧经济社会矛盾。因此,仅有增长减速而没有增长质量的提高,并不是我们希望见到的一种常态。相反,如果能够在增长减速的同时提高增长的质量,优化结构、提高效率,就能减轻增长减速的冲击,甚至能够在中速增长的情况下使人民得到更多的实惠。所以,在较高效率支撑下的中速增长,才是我们希望建立的新常态。
“三驾马车”分析框架的误区
研究增长降速,可以采取两种不同的分析框架。运用不同的分析框架,所得出的政策结论也会有很大的不同。
大致上从2009年开始,不知什么原因,在分析中国宏观经济走势的时候,流行起一种认为经济增长速度取决于消费、投资、净出口等“三驾马车”的需求大小的分析方法。也就是说,中国的增长乏力,是由消费、投资和净出口等三项需求造成的。只要能够把需求扩大到足够的水平,增长就能够重上台阶。
我认为这一套分析有重大的缺点。
首先,它用错了分析框架。十分明显,“三驾马车”分析法运用的是凯恩斯主义的短期分析框架。如同大家所知道的,凯恩斯主义认为,需求决定了供给的边界,因此,产出总量等于消费、投资、财政赤字和净出口四项需求的总和。不过,凯恩斯是用这一理论框架来分析短期经济问题,拿它用来分析长期发展显然是用错了分析框架。
其次,用这个理论框架去分析经济增长的趋势所得出的政策结论,也是有问题的。因为消费、投资、出口需求有多大,归根到底是由一些客观因素决定的,并不取决于中国的愿望。以净出口为例,它最终取决于整个国际经济走势。过去中国对发达国家有大量的净出口,第一是因为在高消费、高福利导向下,西方国家的储蓄率很低,在储蓄和投资之间有很大的缺口,需要靠从发展中国家净出口来填补;第二是因为中国低成本的竞争力很强,能够在西方国家的净进口中分到一块比较大的“蛋糕”。全球经济危机发生以后,西方国家去杠杆化,提高了自己的储蓄率。这样一来,根据经济学的“双缺口模型”,只要这个西方国家储蓄跟投资的缺口越小,发展中国家净出口的可能性也越小。美国的储蓄率会有起伏,但是要想回到危机以前的水平,我看是不大可能的。另外,随着中国劳动者收入水平的提高,中国产品的低成本优势也在减弱,因此在出口蛋糕中所占份额也会降低。
消费需求的提高,也不是以人们的愿望为转移的。例如有人说,城市化可以使消费需求提高,因为农民进城以后消费需求会有很大的提高,所以只要加快城镇化,消费需求就提高了。这里其实是把消费需求和消费愿望混为一谈了。在经济分析中所说的需求是有购买力的需求,是有钱做后盾的需求。所以要增加劳动者消费需求的前提,是增加他们的收入。而增加劳动者收入的首要办法,就是发展生产,提高效率。即使政府能够给予补贴,也是“羊毛出在羊身上”,是不可能使人民普遍富裕起来的。
在以往,每一次出现了速度下降,用“三驾马车”的分析办法算来算去,最后的结论就是进行强刺激,多发钞票,增加投资。2009年以后,用4万亿投资(两年)和10万亿贷款进行刺激,结果造成了增长率的短期回升,但货币超发、负债增加等消极后果也同时发生。2012年以后,又多次采用增加投资的办法刺激经济,但正面效果愈来愈差,负面效果愈来愈大,这使许多人认识到它不是个好办法。
研究长期增长走势更可靠的办法,是对驱动经济增长的三个因素:劳动投入、资本投入和生产效率的状况进行分析。过去30多年的高速增长是怎么来的呢?主要是靠大规模投资。还有一些其它的次要因素。第一个次要因素是大量新增劳动力,也就是中国社会科学院蔡昉教授所说的“人口红利”。还有一个因素就是效率的提高。改革开放对提高效率产生了十分积极的影响。一方面,市场化改革改变了城乡隔绝的状况,大量过去低效利用的农村劳动力和农村土地转移到城市,这种结构变化使资源的利用效率得到提高。另一方面,开放使我们能够通过引入外国的设备和技术,很快地提高中国的生产技术水平。因而,改革开放以后,生产效率提高对增长的贡献较之改革开放以前有了相当大的提高。
现在的问题在于,以上这些有利于维持高增幅的因素,有的正在缩减,有的正在消失。首先,新增劳动力对经济增长的贡献也越来越小了,就像蔡昉教授在2006年就已提出的,根据他们前三年的调查发现,剩余劳动力无限供应的情况正在发生改变,“刘易斯拐点”已经出现。其次,随着中国一般技术水平跟西方国家相接近,用引进外国设备和技术的办法去大幅度地提高自己的技术水平就变得不大可行了。清华大学白重恩教授和其他一些研究者都得到大致上一致的结论,就是从21世纪初开始,中国经济增长中全要素生产率提高的贡献明显降低,并引起中国经济潜在增长率的下降。
经济学的基本原理告诉我们,在由现有资源状况和技术状况决定的潜在增长率降低的情况下,要短期拉升增长率,唯一的办法就是采取刺激政策,通过信用扩张向市场“放水”。但是就中国的情况而言,长时期采取刺激政策已经使宏观经济变得十分脆弱,蕴藏着发生系统性风险的危机。
说到过度投资造成的风险,野村综合研究所的首席经济学家辜朝明写过好几本书来总结日本近年来经济衰退的教训。他在书中指出,日本的这次衰退,以至全球多次重要的金融危机,都是在泡沫破灭后出现的衰退,而出现资产负债表衰退的基础,则是资产负债杠杆率(负债率)过高的缺陷。在我看来,如果说西方国家资产负债表缺陷的主要成因是高消费和高福利,东亚国家的杠杆率过高则主要是由于企业和各级政府借债投资造成的。在目前中国资产负债表杠杆率过高的病象已经十分明显的情况下,某些政府机构和企业就会出现偿债困难,甚至“跑路”逃债的现象。在这种情况下,政府要做的是“去杠杆化”,控制和消解风险,而不是再做加法,采取“刺激”的办法提高杠杆率,这将使爆发系统性风险的可能性加大。
更何况2009年以来多次采取刺激政策,其效果递减已经变得非常明显。如果说2009年的4万亿投资和10万亿贷款还把2009年第四季度和2010年第一、第二季度的增长率拉高到10%以上,但2014年第二季度的1万亿左右投资只把增长率从第一季度的7.4%提高到第二季度的7.5%,拉升了0.1个百分点,第三季度又降到7.3%。经济学所说的“投资报酬递减规律”的效应已经充分显现。
以上分析说明,唯一的出路在于提高所谓“索洛余量”,即“技术进步、效率提高”对增长的贡献,也就是说,要优化结构,促进创新,实现经济发展方式从粗放到集约的转变。
体制转型是发展转型的基础
实现经济增长方式转型或者经济发展方式转型,并不是一个新口号和新要求。从1996-2000年的第九个五年计划开始,就提出要实现这一转型的要求,只不过执行的情况很不理想。问题的症结在于发展方式转型受到旧体制的掣肘。
1995年制定“九五计划”的时候,先是国家计委提出需要进行增长方式从粗放到集约的转变。在后来的讨论中,人们总结了苏联转型不成功的教训,指出体制的转变是增长方式转变的基础。因此,“九五”规定要实现“两个根本性转变”,一个是经济增长方式从粗放增长到集约增长的转变,一个是经济体制从计划经济到市场经济的转变。在“九五”期间,由于执行1993年十四届三中全会《决定》,市场取向改革全面推进,经济增长方式的转变也取得一定成就。可是到了2001-2005年的第十个五年计划期间,城市化加速这件好事在中国体制下却使各级政府大大增加他们手中掌握的土地等重要资源,于是许多地方,包括浙江在内都出现了政府主导的重化工业投资高潮。由于政府主导了重要资源的配置,经济发展方式转变出现了逆转。
控制风险,保证全面改革顺利推进
“十一五”总结了“十五”的教训,再次提出以转变经济增长方式为主线。但是由于“十一五”期间改革推进缓慢,虽然我们制定了一个很好的“十一五规划”,但在转变经济发展方式上乏善可陈,以致中共中央在“十一五”最后一年的2010年发出“加快转变经济发展方式刻不容缓”的号召。
综合以上分析,我们在当前情况下应当采取的方针,就应当是在采取措施保证经济不发生崩盘、不发生系统性危机的条件下,把主要注意力放在推进改革上。因为只有通过全面深化改革,建立一个好的经济社会体制,才能优化结构,转变方式,确立由较高效率支撑的中速增长的新常态。
控制和消解风险,保持宏观经济稳定
中国宏观经济当局的负责人都在讲话中指出,目前中国宏观经济虽然存在不容忽视的风险,但总体上是可控的。我认为他们这个说法是有道理的。只要采取正确的措施,系统性风险是能够避免的。
我认为,可以采取的措施门类较多,其中包括:
第一,停止对回报过低或者是没有回报的项目的无效投资。现在有一种流行的说法,基础建设投资不需要考虑近期有没有回报,
因为东西在这儿,早晚会有用。这完全不是经济学的思考方法。经济学考虑问题的一个最重要的前提,是资源具有稀缺性,做了这样就不能做那样,因此有一个选择的问题。只能做些效益最好、最需要做的事情。在这方面,我们要汲取日本的教训。1986年发生内需不足的问题以后,日本政府为拉动经济增长,启动了大规模的公共基础设施投资计划,结果酿成了最后的大崩盘。
第二,要停止对僵尸企业输血。这也是日本在20世纪80年代“拉动内需”失败留下的教训。现在一些地方政府耗费财政资源,用贷款、用补贴维持一些根本无法起死回生的企业。政府不是发挥自己应当承担的社会保障功能,帮助解决企业破产带来的困难,而是支持这类僵尸企业继续无谓地浪费社会资源,这只会增加风险积累。
第三,动用国有资本偿还国家的或有负债。所谓“或有负债”,是在资产负债表上没有记载,却早晚必须偿还的负债。其中最突出的是社会保障基金缺口。据计算,其中对老职工的社会保障欠账就高达几万亿元。及早归还这类欠账,可以减轻偿债压力,还能创造更有效的公有制实现形式。对于这一点,十八届三中全会《决定》有明确规定,要求拨付部分国有资本充实社保基金,应当尽快实现。
第四,对资不抵债的企业实施破产清盘或者在破产保护下重整。对于一些破产企业的债务,停止由政府出资实行100%的刚性兑付,来避免加大道德风险。这样来化大震为小震,避免风险积累,导致大震。
第五,盘活“死资产”。由于前一时期的过度投资和粗放增长,在全国各地形成了一大批“晒太阳”的开发区、绵延好几个街区的“死城”等“死资产”。虽然很难,但是应当努力设法盘活,这样就能把资产负债表的杠杆率降下来,降低出现“资产负债表衰退”的可能性。
除了采取以上这类堵塞漏洞、释放风险的措施,还应当辅之以宏观经济当局的财政政策和货币政策进行适度的短期调节。这两类措施的综合运用,使我们能够保持宏观经济的稳定,不出现系统性危机,为推进改革争取时间,使改革和发展进入良性循环。
坚定有序地推进改革,保证合意的新常态得以确定
对于全面深化改革能不能从根本上解决我们面临的问题,当前应当把提升增长速度,还是应当把推进改革放在优先地位,学术界和经济界一直有争论。
我认为,改革能够解决问题,不仅是一个在理论上得到证明的问题,也已经为近期的实践所证实。
有的经济学家认为,中国需要维持8%以上的GDP增长率,因为要保就业。保就业当然是必要的,但是这种观点从学理上说有点问题,就是把就业情况和GDP增长之间的关系看成是线性的。其实情况并不是这样的。因为增长有个结构问题,有的行业增长1%,它的就业可能超过1%,有的行业增长1%,它的就业可能不到1%。我们过去大量投资建设的资本密集型产业,长期就业数量并不大。这几年的情况非常明显,最近三年的经济增长率是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往下走的,但是就业状况却有所改善。比如说中国的经济增长率从2010年的10.4%一路下行,降到7.7%,但就业情况、特别是低技术水平劳动者的就业情况却比以前更好。据国家统计局报告,2013年原来要求城镇新增就业900万人,实际完成1310万人;2014年前三季度增长率再下一个台阶,但就业情况比2013年还好一点。实际情况可能没有统计数字那么好,但就业情况有所改善是肯定的。
为什么发生这样的情况?主要原因在于加快了服务业发展。
服务业的发展曾经是整个中国经济发展的一个瓶颈。“十一五规划”总结“十五”的经验,提出要把转变经济增长方式作为经济工作的主线。转变经济增长方式的核心是提高效率。我在《中国增长模式的抉择》这本书中讲到了当时讨论的提高效率的四个主要源泉。第一,让农民工变成市民,成为有知识、有技术的劳动者。第二,要实现制造业的服务化,或者说,产业链向微笑曲线的两端延伸,实现制造业的服务化。第三,发展服务业,特别是生产性服务业。第四,用现代信息技术改造整个国民经济,而信息产业从本质上说,或者说它的主要成分,就是服务业。所以,总而言之,转变经济发展方式、提高效率的要点,就是要发展服务业。
但是很可惜,“十一五”期间并没有做到这一点,有些地方稍有改善,有些地方甚至有所退步。但是最近两年的情况发生了改变。服务业的发展明显加快。原来一直是制造业一枝独秀,到2012年两个产业的增长率并驾齐驱。2013年服务业进一步提高了增长率,第三产业第一次成为中国的第一大产业。
这种变化提出了一个问题:为什么过去政府三令五申要求发展服务业,它却发展不起来,为什么这两年突然发生了改变呢?总结来看,就是我们从十八大前开始、十八大后更进一步推广的两项改革推动了服务业的发展。
第一项改革是2012年从上海开始、接着很快在全国推开的营业税改增值税(“营改增”)改革。财税部门把“营改增”列在为企业“减负”项下。目前中国企业的税负太重,减负是应该的,但这并不是最主要的。经济学家之所以主张全面推广“营改增”,是因为他们相信亚当·斯密所说,分工是推动经济发展最主要动力的道理。营业税由于存在转移价值要重复征税的问题,是一种妨碍分工深化的税种。增值税只对增加价值征税,就不存在这个问题。所以营改增有利于分工深化。这在服务业,例如电商服务领域表现得十分明显。
第二项改革就是从2012年在广东开始,被本届政府规定为转变政府职能重要内容的工商登记便利化改革。有些地方这两年新登记的工商户增长了百分之几十。
目前在就业领域内存在的一个问题,是大学毕业生、有学位的研究生就业存在一定困难,有些人拿到的薪酬甚至比保姆还低。这跟经济发展模式没有实现根本性转变密切有关,说明就业方面有些问题还要进一步解决。但是总体情况还是不错的。
从以上分析可以看出,这两项改革仅仅是全面深化改革序幕期间的小试牛刀,虽然它们不能从根本上解决效率的问题,但是小试牛刀尚且能够起这么好的作用,应该增强我们对于改革能够解决问题的信心。中国提高效率的余地是很大的,问题在于落后体制的掣肘。关键在于坚决执行十八届三中全会、四中全会的决议,坚定有序地推进改革。
今年是全面深化改革的关键之年。从经济改革来说,有些改革项目重在有序推进。比如金融领域利率市场化、汇率市场化改革的进度甚至比原来预想的还快一些。财政改革在得到深改小组批准以后,正在正常推进。从国务院这边来说,简政放权也取得了不小的成效,它的成果有待巩固和进一步扩大。
我个人认为,从2014年的执行情况看,有些方面的改革需要加快。
首先是国有经济改革。在深改小组的336项改革分工中,国有经济改革方案由四个单位牵头制定。其中,只有一个国有企业领导人员薪酬改革方案已经公布实施。不过,这项改革只是现有体制下应答民众和行政部门官员质疑的措施。其余的方案还没有看到。但是从有关部委官员公开发表的文章可以看到,他们对于十八届三中全会有关国有资产管理从直接管企业转向以管资本为主,存在认识上的差别。最近深改领导小组直接派出八个调查组到各地对国有经济进行调查,这预示着国有经济改革将在深改小组直接把握下加快推进。
还有一项重要的改革项目是中国(上海)自由贸易试验区进行的实验。它的意义非常重大,因为它是中国的上海自由贸易试验区,涉及的问题不仅事关上海,而且事关中国今后将采取什么样的国际战略和建立什么样的对外经济体系。
现在不少地区积极要求建立本地的自贸区。但有些人按照过去的理解,把自贸区的优势仅看作是取得某些政策优惠。现在看来,这显然是一种误解。过去因为说法不一,不甚了了。我最近在和一些上海学者进行交流中得到很多启发。他们指出,世界的贸易规则,特别是投资规则正面临重大的改进升级。为了适应这种变化,我们必须选择一定地区进行适应下一步世界贸易和投资规则升级的改革试验。取得经验以后,再在其他地区复制推广。
上海自贸试验区经验在其他地区、乃至全国的推广,不但对于形成进一步开放的体制,而且对于建设中国统一开放、竞争有序的市场体系都会起到重要的促进作用。这一点在负面清单的引进上已经可以看得十分清楚。市场进入要实行负面清单制度,本来是在中美双边投资谈判中指出的。十八届三中全会《决定》要求在国内市场上也实行负面清单制度。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决定,对于建设中国法治的市场经济体制带有基础性的意义。李克强总理说得非常对,在法治化的市场经济中,对于企业来说,法不禁止即可为;对于政府来说,法无授权就不可为。如果真能实现这个目标,中国的市场体系就会大进一步,更接近于十八届三中全会《决定》所说的“企业自主经营、公平竞争,消费者自由选择、自主消费,商品要素自由流动、平等交换的现代市场体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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