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俊生：警惕人民网异常走势背后的权杖阴影

    4月27日，为投资者高度关注的人民网股票在上海证交所上市。在当天整个A股市场大盘成交减退、股指盘落的背景下，人民网显示出了强劲的人气，开盘报31.01元，大涨55.05%，集合竞价成交2.9亿元。开盘半小时后因股价已较开盘价上涨10%，触及上交所新近规定的首日上市临时停牌规定而遭临停半小时，但半小时后复牌延续强势，仅过8分钟即因换手达80%，触及上交所另一条临时停牌规定而再度停牌，此时股价已报35.28元，大涨76.4%。直至收盘前3分钟复牌交易，最终报收34.72元，大涨73.6%，成为近期A股市场中少见的一个“耀眼明星”。
    单看人民网股票的如此表现，我们在恍惚之间似乎又回到了2007年的大牛市之中。当年11月，在上证指数6000余点的时候，中石油股票上市，股价高达40多元，与其已经超高的发行价相比高达3倍左右，引起了投资者的疯狂追逐。但是，正是中石油出现的疯狂炒作，成了2007年大牛市的“最后一跳”，从中石油上市开始，A股市场就步入了漫漫的熊市，中石油股价也一落千丈，成为一个给投资者带来巨大创痛的股票，公司也为之背上至今未能解脱的负面形象。今天，面对人民网与大盘表现出的迥异走势，投资者都关心，人民网会不会成为第二个中石油？
    简单地分析，目前的A股市场正处于底部，推动股市行情上升已经成为从官方到民间的共识，这是与当年中石油上市时一个很不同的市场环境。它一方面决定了人民网的首日上市涨幅受到了市场的制约，另一方面由于大盘下跌空间有限，人民网目前的股价即使比较高，它在这样的高位即使出现下跌，也不致表现得像中石油那样惨烈。但是，中石油当年发行新股时，其发行定价还未能像目前证监会所标榜的“市场化”那样任意开价，因此它的发行价市盈率仍在通行的20倍左右，这也是它首日上市时能够股价翻几番的一个基础条件。而人民网发行新股时，由于新股定价没有了约束，其20元的发行价已经使其市盈率接近50倍，按其上市后出现的30多元股价，其市盈率已经达到将近70倍，远远超出同行业的估值水平，这是我们观察其未来走势时一个不容忽视的负面因素。
    值得我们关注的是，自郭树清上任证监会主席的半年来，管理部门加强了对新股恶炒的布控，证券商、基金等拥有巨资的机构不得不收敛了对新股炒作的动作，导致很多新股失去了炒作动力，其首日上市要么破发，要么涨幅很有限。何以人民网能够表现出这种“一览众山小”的气焰？分析人民网的经营业绩，它并不显得十分出众，甚至可以说存在一些问题。如果以一个单纯的新闻网站来衡量，人民网的影响力与一些市场化网站还不能同日而语，Alexa数据显示，以流量来显示，人民网在中国市场的排名为第四十七位，而腾讯排名第二，网易排名第六。人民网在其招股说明书中承诺，募集资金的用途将投资于三大项目，即移动互联网增值业务、技术平台改造升级项目和采编平台扩充升级项目。客观地说，这三个投资项目都是比较新的业务，具有利润增长点。但同时要看到的是，在现在竞争越来越激烈的市场上，任何新的技术一旦开发出来，很难成为一个企业的“独门秘诀”，很快会成为同行的公共资源，在互联网企业尤为如此。因此，如果单从其经营来看，人民网很难说是一个有投资价值的股票。
    但是，目前无论是机构投资者还是普通的散户投资者，对人民网投资价值的分析，显然不是立足于这种一般的财务分析，而是人民网所具有的浓厚的官方背景。人民网所承担的一个功能是传达执政党与政府的声音，并接受执政党与政府的指令。严格地说，这决定了人民网不可能是一个纯粹的市场化企业，当执政党和政府的要求与市场产生冲突的时候，它必须服从前者的要求而有可能牺牲市场利益，因此，类似人民网这样的企业，并不适合于进入资本市场。但是，当它以一种强势推进的力度进入市场的时候，它的这个“短板”反而成了它的“长腿”，这是因为，权力可以通过运作给它输送其他市场化网站所不能得到的特殊利益，使它在市场上立于不败之地，市场疯狂炒作人民网，看上的也就是这一点。在A股市场，这种在权力荫庇之下的企业并不少，比如大量进入市场的央企，就是凭借其由政府所赐予的垄断资格立足，中石油之所以能出现40多元的高价，固然有当时大盘处于高位有密切关系，但还有一个原因则是其在成品油供应市场上的垄断地位使它有了拉高股价的底气。显而易见，人民网在上市首日所出现的异常走势，其背后也深刻地反映出了权力经济在A股市场的渗透，已经深入人心，成为一种市场默契。
    最近10年来，在我国经济改革的推进历程中，出现了一个越来越明显的特色，这就是政府对经济领域的渗透越来越突出。1997年召开的中共十五大提出了减少国有经济在我国经济结构中比重的目标，市场将其归纳为“国退民进”，在此目标之下，我国民营经济曾一度表现出勃勃的生机，民间投资风生水起。但是，这个正确的方向在10年来出现了变化，随着央企的崛起，国有经济已经取得了在多个竞争性领域的话语权，市场将其归纳为“国进民退”。在这样一种格局之下，我国保证了GDP连年的增长，但与之对应的情况却是经济结构的严重失衡，经济增长的质量不断下降，经济的可持续发展受到挑战。
    这种“国进民退”的特色自然也会反映到A股市场，一些央企可以轻易突破企业发行上市的法律规范，由政府特批的形式进入市场。像人民网这样的企业，尽管它承担着与市场化目标不完全一致的功能，但也可以在权力的运作之下进入市场，并且借着“市场化”的口号高价发行。权力经济已经成为中国经济发展的一个阻碍，而当它在A股市场上蔓延开来的时候，它对市场健康发展带来的同样不是福音。比如，我国上市公司最大的问题便是社会投资者无法履行其股东权利导致权益受损，因此市场上对限制大股东权力、给小股东更多话语权的呼声一直很高，但是，像人民网这样的企业，小股东如果对其经营上与市场化目标不一致之处提出质疑并要求其改变，按照目前的政策路径，完全是不可想象的。因此，投资者的现实路径只能是放弃这种不切实际的要求，转而对它进行股价炒作。
    然而，权力经济的一个特色是它只能顾及权力可以发挥作用的界度，而难以渗透到诸如价格之类只能由市场支配的领域。正是由于这个原因，我们才会看到，中石油股价出现大幅滑落以后，市场管理部门对其毫无反应，不是它不想有所作为，而是它自知做不到这一点。以此来观察人民网股价的未来走势，那么，我们可以肯定地说，虽然市场不可能在不同的时间走过一条相同的河流，但是，人民网在经历了上市初期的这种疯狂炒作之后，一定会重复以往多次出现于市场的疯狂下跌，从而给最终接棒者带来沉重打击，甚至成为拖累A股市场的一个重要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