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马斯·厄斯特罗斯：北欧模式的特点及对中国的启示

    现在世界上发生着非常有意思的事情，各种经济体越来越紧密地联系在一起，中国与印度以前所未有的方式走上世界经济的舞台。亚洲的角色越来越重要，在欧洲与美国GDP下降5%甚至更多的同时，中国与印度的经济却在继续强力增长。国际货币基金组织预测，中国在2016年将成为世界上最大的经济体。
    与此同时，中国必须实现经济再平衡，从过去的以投资出口为主变为一个以扩大内需为主的经济体，意味着中国面临着巨大的经济结构方面的调整。美国现在有很大的贸易赤字，同时也有很大的预算赤字。但是中国有超额的外汇储备，中国向美国借钱以支持美国消费，但是长期来说这是不可持续的。中国一直依赖于出口增长，如果中国出口市场出现问题的话，中国经济也会有问题。中国现在面临的经济结构改革是欧洲过去一个时期曾经面临的，中国工资、劳动力上的优势正在消失，现在中国需要重新平衡自己的经济，需要拉动内需与消费，但是中国个人储蓄率非常高，因为中国的社保、养老、医疗保障都还不够。
    除了中国，美国和欧洲也有很大的不平衡问题，尤其在欧元区，欧洲债务问题非常严重，北欧一些国家非常有竞争力，有着强有力的公共财政，而南欧一些国家竞争力不强，公共财政也不行。因此欧洲也要进行再平衡,整个世界都要进行再平衡。
    像北欧模式有很大的优势可以帮助其实现变革。瑞典是世界上最开放的国家之一，出口对于瑞典非常重要。笔者担任瑞典贸易与工业部长的时候，参加了多哈谈判，当时北欧国家非常支持自由贸易，但有些时候我们会与其他欧盟成员国发生冲突。举一个例子：2005年，欧盟针对中国采取了反倾销措施，当时欧盟认为中国在倾销纺织品，这样的话就排挤了欧洲本地的纺织品制造商，欧盟要求欧洲国家停止对中国纺织品的进口。英国、荷兰还有其他国家一起都反对反倾销的措施，我也在欧盟呼吁不能对中国采取这样的反倾销措施。当时欧盟内部辩论非常激烈，很多人问我：你作为一个瑞典部长怎么能替中国说话呢？你现在要求更多开放，会引起更多竞争，瑞典工人会怎么想？我当时回答说，我确实是支持自由贸易的，因为我觉得禁止对中国纺织品进口是不对的。瑞典工人以及瑞典工会都是支持自由贸易的。
    我想这是北欧社会的一个特点。因为我们这些北欧国家都是支持自由贸易的，而且在失业方面有很好的保障，失业人员可以进行培训、教育、重新找到工作。瑞典造船业非常发达，但面临世界竞争造船业优势在消失，瑞典现在依赖的是高技术产业和服务业。这种变革对工人来说很困难，对一些瑞典地区来说也很困难，因为这些地区丧失了自己的产业。但是我们所做的是创造新的工作、新的环境，所有的经济体，都应该能很好地面对和处理这样的变革。
    那么，我们应该怎么做呢？主要有三点：第一是对世界开放；第二是让普通人成为变革的受益者；第三是福利国家要与强大的经济体共生。瑞典经济发展历程与其他发达国家存在相似之处，比如三个产业的不同比重，十九世纪农业占很大比重，后来工业发展非常快，农业部门的工人急剧减少，而从事工业的工人增长非常快，一直到上世纪六十年代，最大的部门是工业部门。但之后工业部门的工人又在下降，现在服务业是最大的部门。中国也在经历这样的变革，现在的问题是中国如何处理这样的结构性变化，而不是去抵制这样的变化。重点是要让普通百姓成为变革的胜利者，减少个人面临的风险。
    首先是好的教育机会，终生教育，也包括成人教育。另外要有慷慨的、鼓励人们工作的失业保障，有活跃的劳动力市场政策，帮助人们重新找到工作。我们要保的是人，而不是那些工作。中央与地方的各个层面一直都在大量投钱，投入到培训与教育领域。瑞典与丹麦是世界上征税最多的国家，同时瑞典也是世界上对科学与教育投资最多的国家。我们的模式是鼓励人们去工作，失业保障非常慷慨，可以拿到工资的80%，但你必须找工作，参加再培训的项目。社保也是普遍性的、强制性的，疾病保障、养老保障是根据收入算的，如果收入比较高，医疗保障、养老保障就比较高，如果一直不工作，保障就会非常低。因此工作第一原则非常重要，可以保障人们享有比较慷慨的福利。
    其次，从性别角度看，劳动力公平对于制造业发展非常重要。2009年欧盟搞了一个问卷调查，调查显示，北欧国家男女就业比例非常高。我们的出生率比较高，就业率也比较高，这是政策措施带来的，我们有很好的托儿所，很好的养老院，这样可以保障让妇女去工作，而不用待在家里照顾他们的家人。
    另外也出台了其他措施鼓励人们去工作，降低人们有孩子之后带来的压力，这些政策是有效的，现在出生率在上升，妇女也从事很多工作，可以推动经济增长。在竞争力排行表上，139个国家中瑞典竞争力是第二名。北欧国家都是基尼系数比较低的，收入还是比较平衡的，收入差距比较小，但也面临着新的挑战，比如在一些欧洲国家不平等现象在加剧，老龄化社会提升了医疗和养老成本。
    最后谈一下长期战略，我认为重点是有力的财政，现在世界上有一些国家公共财政太弱了；其次是关注竞争力，投资于教育研究，加强知识经济发展；要很好地适应全球化，要对世界开放，这个道理有利于所有国家；另外建立一个民主自由开放的社会也是非常重要的，可以使一个社会更加开放、更加适应变革。
    （作者系瑞典议会议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