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轩鸽：税收不是万能的

    世上从来就没有什么包医百病的灵丹妙药。
    税收也一样，不是万能的，也不是可以包医社会百病的。
    因为公共产品是人类社会发展必须的，它的提供是有成本的。这就需要税收来支付。但是，当税收成为一种社会治理的工具，也很容易被异化成为一种魔杖，既可能为增进全社会和每个人的利益助推加油，也可能为权力执掌者鸣锣开道，祸害万民。如果税收遵循它本来的规律，就会造福人来，功利社会；如果税收背离大道，就会祸害当今，贻害千秋。因此，税收是一种既有限有用，也十分必要的社会治理工具。
    税收既可以为了聚财目的，也可以为了调控目的，同样也可以为了实现社会分配的公平目的。但是，无论如何，这些具体目的都不应背离税收治理的终极目的，也就是增进全社会和每个人利益总量这个终极目的。如果背离了税收治理的终极目的，就无法增进全社会和每个人的利益总量，就意味着税收的失灵，就会成为社会发展的桎梏，就会成为阻滞社会进步与繁荣的羁绊。正是在这个意义上说，税收不是万能的。
    税收只能在它自己的领域发挥作用，超出自身的领域，税收大多无能为力。如果霸王硬开弓，就会适得其反。道理很简单，税收有自己的系统，但税收是作为财政的一个子系统存在的，财政也是作为社会治理系统的一个子系统存在的。因此，税收的问题，也可能根源于财政系统的问题，或者根源于社会治理系统的问题。财政系统、社会系统的运行规则，总体决定税收系统的运行规则。税收系统可能影响财政系统、社会系统的运行，但不可能决定财政系统、社会系统的运行。税收是有用的，但不是万能的。
    如果说这些是大道理，不妨回望一下改革开放以来的中国税收治理实践，当年的筵席税开征之时，社会各界不知寄予了多少美好的厚望。期待着借助筵席税的开征，遏制公款吃喝等腐败行为。事实证明，筵席税的开征，并没有实现遏制公款吃喝等腐败行为。为什么？就是因为，公款吃喝等腐败行为产生的根本原因在于现实的权力运行缺乏有效的监督。从一般道理言，筵席税由于增加了消费成本，似乎可以减少吃喝，但它忘记了，在转型期的中国，权力很少受制约意味着，吃喝的成本不管高低，都是由基本权利严重缺位的纳税人承担的。这样，就公款消费者而言，是不需要计较成本的。因此，筵席税只能望“腐”兴叹。
    遗憾的是，这一教训至今未被记取。房价高了，老百姓有怨气了，为了遏制、降低房价，又想起了税收这个工具，祭出了税收这面大旗，以为一税就灵。因为税收不是万能的，可以预见，税收也难以承受房价“畸高”之重。且不说导致房价“畸高”的主要原因在于“地方政府的财政收入冲动”，也不说银行企业和房地产开发商天然的逐利本能不会轻易退出与中央的博弈，就是针对本次房地产新政的政策目标——通过调控消费的指导思路而言，税收也不能完成调控房价，平抑怨气的使命。固然，降低寻求，理论上或许可以抑制房价。但是，住房是一种准公共产品，提供准公共产品原是政府的基本责任。现在好了，政府卸责，不在扩大基本权利层面的住房供应方面着力，却在打击住房消费方面发力。须知，消费无罪，不管是使用性消费还是交换性消费，不管是不是为了自己住，原则上说，何罪之有？！但全社会基本住房权利的缺失，恰恰是政府的失责所为。政府失责的沉疴，却要消费担责，却要税收出面，这点于理不通，于情有违。结果可想而知，指导思想上的失误，如果再加上能力有限的税收政策，不论是房产税还是物业税，都恐难实现政府遏制、平抑房价，稳定社会，实现和谐稳定的目标。相反，倒要警惕因为乱开聚财口子引发的社会性系统风险，谨防诱发更多的社会冲突和矛盾。
    古今中外这方面的例子不少，一税可以兴国，一税同样可以亡国。在转型社会的关键时期，更应该慎用税收这把利刃。与其执着于不断提供政府可支配收入，倒不如搁下税收的利剑，在已有税收的使用效率方面下功夫，在税权的监督制约方面有所作为。一年近十万亿的可支配收入规模，再加上非税收收入和国有企业利润，中国政府确实“不差钱”，世界上不知有多少国家在羡慕和嫉妒中国政府。但夜深抚胸自问，我们的税收使用，究竟有多少是遵循税收治理大道的，税收增进了全社会和每个人利益总量了吗？万民看到的是，结构性支出导致的政府职能错位，至今依然成为发展的沉重包袱；基本的公共服务水平的低下，至今无法与可比国家有很大的差距。最无法容忍的是，腐败导致的税款使用效率低下，已经成为诱发社会不稳定的主要因素之一。每年九千个亿的“三公消费”，早已成为社会各界关注的毒瘤。问题是，我们依然迷恋于税收调控功能的神威，不停地开征新税，渴望税收这把神奇之剑，能够帮助中国过关斩将，保驾护航，顺利驶出转型期的“泪水之谷”。
    税收确实不是万能的。它或许可以救急于一时，但历史告诉我们，根本不可救我们一世。背离税收治理大道的冲刺，只能背距离终极目标越来越远。看不清税收工具的局限性，就无法为转型期中国社会问题的彻底解决提出科学客观的对策。兵法讲“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国家治理如此，税收之治理也是如此。
    税收不是万能的，它无法承担转型期中国社会所有矛盾之重。税收是有局限的，所以，更需要谦卑；税收不是万能的，所以，更需要拒绝诱惑，守土有责。当然，没有税收也是万万不能的。
    2010/6/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