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惠柱：质疑城市建设中的仿外建筑

    5月15 日的《纽约时报》刊登了一幅照片，一位成功的中国企业家站在美国的国会山大楼前面，但这张照片却是在中国的浙江平湖拍摄的，这座仿国会山大楼就是这位企业家公司的总部。
    象这样的仿XX建筑在中国各地并不罕见，以前多的是各省的小大会堂、小人民英雄纪念碑，甚至小天安门，现在则出现了越来越多的仿著名外国景点的建筑。幸好北京、上海等大城市还很少见到明显的仿外建筑，但最近上海的报纸报道了一个令人担忧的计划：南京路在其静安寺以西的延伸地段将要建起包括罗马角斗场、巴黎艾尔菲铁塔在内的一批仿外建筑。
    如果这个计划属实，那么这个问题将比平湖的“美国国会山”严重得多。南京路不能建那些仿外建筑，有至少三个原因。
    首先，众所周知，南京路是上海最主要的标志性街道，是上海面向世界的
    门户之一，必须有自己的特点，无论是西式、中式还是中西合璧的，设计都应该是原创的。就是在1949年以前，许多由外国人设计的建筑也都有各自的特色，并没有明显的仿制建筑。难道现在我们的设计师反倒黔驴技穷，要去抄袭外国建筑了吗？
    其次，建筑不同于其它艺术品，即便搞拿来主义也要遵守特殊的规则。可
    能有人会说，角斗场、凯旋门等等都是人类文明的遗产，在南京路上建起它们的拷贝，就象引进芭蕾舞、交响乐、《悲惨世界》一样，表明我们对外开放的气度。殊不知，建筑不是时间性的表演艺术，也不是需要就能移动的读物、展览品，它是具有恒久性的。因此，建筑的国际和文化交流要比其它艺术复杂得多。我在北美居住了15年，到过国外很多城市，从来没有看到一个正规城市的中心地段有明显的仿制建筑，只有一个例外，那就是美国赌城拉斯维加斯。可能国内不少赴美考察的官员都到过拉斯维加斯，并对它灯红酒绿的极度繁华留下了深刻印象。但就是在美国这也是一个被公认为“罪恶城市（sin city）”的地方，不足为我们的城市建设所效法。再退一步说，拉斯维加斯的建设也是遵守游戏规则的。因为这是一个娱乐城市，它的建设方针是一个放大到城市规模的迪斯尼乐园，而迪斯尼乐园又是一个放大了的环境剧场，那儿所有的建筑都是坚固化的舞台布景。因此，在迪斯尼乐园里看到仿外建筑是正常的，就象中国深圳的“世界之窗”等主题公园完全可以布满仿外建筑一样；拉斯维加斯也可以造出各种仿外建筑。在这两种地方，没有人会把这些建筑当真的，但是纽约、巴黎、伦敦、罗马就不可以，除非那些城市圈出一块地来建成主题公园或者博物馆，而且这一圈的界限是不能随便逾越的。
    仿外建筑中还有一种例外，就是由外来移民建设的具有其它文化特点的建筑，如中国人在世界各国唐人街建的牌楼、亭子，外国人在中国盖的教堂等等。但这些都是由移民自己投资建设的，无须城市的主人为他们瞎起劲，一般也不大会建在最能够代表一个城市风貌的地方。如果哪天上海的外国人口增加了很多，他们自己提出要买地来建造能让他们怀旧的仿欧美著名建筑，那倒是可以考虑满足他们的，但估计不会有人说要把南京路给他们吧。
    第三，即便有意大利人想要在上海造一个仿古建筑，我想他们也决不会选择角斗场。角斗场是什么样的地方？那是人类历史上最残酷的以杀人为娱乐的地方。要建角斗场的人会是象犹太人盖二战博物馆一样，为了让人记住这段悲惨的历史吗？好象不大可能。如果不是的话，斥巨资去复制一个杀人场，再把它当作娱乐场所，将教给我们的下一代什么样的历史？
    总而言之，在中国主要城市的中心地段仿制外国著名景点是不恰当的，上海的南京路尤其不妥，而据报载正在计划中的罗马角斗场，又是最最要不得的。希望能立即制止。
    （写于2002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