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宇燕:世界之变与全球经济政治学
理解全球挑战可以有不同的角度和维度,这其中就包括全球经济政治学。全球问题与国家问题或国际问题在性质上具有明显不同。在一个主要由主权国家构成的世界里,是否也存在着一只将各国利益整合成全人类利益的“全球无形之手”呢?全球经济政治学或许可以帮助我们在面临挑战时做出更为理性的选择。
党的二十大报告从全球视角对当今人类所处历史方位做了精准概述:“世界之变、时代之变、历史之变正以前所未有的方式展开”,“和平赤字、发展赤字、安全赤字、治理赤字加重”,“世界又一次站在历史的十字路口”。
理解全球挑战可以有不同的角度和维度,这其中就包括全球经济政治学。国际政治经济学和全球经济政治学的基本区别有两点:一是学科基础不同,分别为政治学和经济学;二是关注层次各异,分别为国际和全球。其中,后一点又将全球经济政治学和国际经济学区分开来。
“全球”与“国际”区别明显。“全球”把全世界看作一个整体或一个准社会,“国际”关注的还是国家间互动。世界政府缺位是全球经济政治学不同于国民经济学的本质特征之一。联合国不是世界政府,因为它缺少政府或国家的两大权力(强制征税权和暴力垄断权)以及赋予其政府权力的制度体系与行政司法架构。
全球问题与国家问题或国际问题在性质上也具有明显不同。全球问题是指影响范围囊括全人类同时也只有世界各国协商合作方能解决的问题,各国协商合作形成集体行动便是全球治理,具体表现为各国就如何处理全球问题而达成的具有自我约束性的规则或制度集合。
“国家”和“企业”或“机构”的差异性构成了全球经济政治学研究对象的独特性。在特定国民经济中,经营好的企业会发展壮大,经营差的企业则被市场淘汰。在全球社会中,一个国家运营得再好也不可能并购他国,而绩效不彰的国家亦不会被兼并或被开除“球籍”。主权国家林立本身和全球治理赤字常态化存在标志着国家间交往缺乏全面和统一的全球准绳。
与以利润最大化为主要目标的企业不同,国家尤其是大国的目标通常既包括经济利益又包括政治权力的最大化。鉴于全球治理作为规则集合可以是非中性的,国家间博弈往往会演化为各自努力将全球规则作为维护和拓展自身利益的保障或途径。更进一步说,在做大做强自身的同时打压主要竞争对手便会成为一种“理性的”策略选择。
在亚当·斯密的世界中存在着一只“无形之手”,意指每个行为主体为了自身福利而努力的结果会自发地导致所有行为主体福利的提升。在一个主要由主权国家构成的世界里,是否也存在着一只将各国利益整合成全人类利益的“全球无形之手”呢?这一问题的答案在于是否具备两个条件:一是存在一个保护产权、尊重契约、抑制暴力的权威性世界政府或公正合理且约束力强的全球治理;二是各国之间良性且充分竞争。可见,“全球无形之手”的存在条件相当苛刻。
对特定国家而言,凡是可以被“拥有的”对象,其“权利”基本上都已经被明确界定。然而在世界范围内,绝大部分海洋或海底及水体资源之产权均未被或许永远也不会被严格界定,太空、极地和二氧化碳排放权等与之类似。好在任何事物都可以转换角度加以思考。现实挑战和智识挑战也可以是机遇,而历史进步大多来自人类成功迎接挑战。在这一过程中,全球经济政治学或许可以帮助我们在面临挑战时做出更为理性的选择。
(本文为《世界经济与政治》2023年第1期卷首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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