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鲁：认真对待2万亿美元血汗钱

    全国政协十一届二次会议今天开幕。贾庆林主席在报告中提到，“保持经济平稳较快发展是今年经济工作的首要任务”，他说，“要密切关注国际金融危机的发展态势，深入跟踪国家促进经济增长政策措施的实际效果，抓住趋势性、苗头性问题，多做前瞻性、预见性研究。”
    这些研究诚然是重要的。不过，在我看来，更为基本的是，这次金融危机，使我们学到了一些值得记一辈子的经济学基本原理。这些原理，其实多数没上过学的老百姓都懂，只是社会精英们，特别是我们这些经济学家，基本上忘光了。其中，有两条原理特别重要：
    一、挣一块花两块是长不了的；
    二、向别人借钱早晚是要还的。
    从这两条原理中，还可以得到若干重要推论：
    1.再好的印刷机也印不出财富来；
    2.不事生产，靠“金融创新”创造的数字财富，不是真实的财富；
    3.借新债补旧债，只会越欠越多，不会越欠越少；
    4.有人说，他欠债破产，罪魁祸首是你存钱太多、借给他太多，你应该同意他的观点；
    5.如果有人再问你借钱，保证将来用印刷机多印一些绿纸片还你，千万捂紧你的钱包。
    多年来，美国仗着美元是全球储备货币的地位，放任信贷膨胀和大规模负债，促进了本国消费超前发展。按索罗斯的说法，这种信贷扩张泡沫带来的超级繁荣已持续了60年，今天才走到尽头。2007年，美国最终消费高达GDP的86%，净储蓄率为-1.7%，贸易逆差占GDP的5%。2008年，美国居民、政府和非金融企业的未偿还债务合计高达33万亿美元，是GDP的2.3倍；折合人均负债11万美元，把自己儿子的钱都花了。
    与美国不同，中国的净储蓄率达43%，而且，已经存了2万亿美元的外汇储备。这是一笔巨大的财富，是13亿人起早摸黑、流血流汗挣来的。这笔钱可以增加我们的福利，可以用来保障我们未来的发展。但这笔钱安全吗？
    眼下，世界上只有一种绿票子是大家公认的国际通货。谁挣了钱，都赶紧换成这东西。但这是一位富有的老板发行的。他挥霍无度，留下了巨大的亏空，现正在从大家手里借回绿票子，用来填窟窿。近几个月来，已经拿出上万亿填进去了，还要再填多少，谁也不知道。但他家里还有一台印刷机，在借不到钱时可以源源不断再印（还钱的时候当然也得印）。那么，我们是应该继续把自己的绿票子借给他，还是想法花在有用的地方？
    认真说来，我们和这位富老板关系太深了。我们的2万亿中，已经有多一半借给了他。农村有句老话：“虱子多了不咬，债多了不愁。”还有句新话，叫“欠债的是爷爷，要债的是孙子”。谁都不借给他，一旦他全家破产，我们的一万几千亿就打了水漂。所以，我们管账的不但不要旧债，还借给他新债，不是没有道理。但继续借给他，我们就是为他人无偿奉献，把自己捆在别人早晚要沉的船上。那时候扔的不是一万多亿，而是两万亿、三万亿……
    我们不少学者和官员，寄希望于我们的富邻居不过是得了一场感冒，不久就会康复；希望继续源源不断地把我们的存款投进富邻居的储钱罐，落个好人缘；用钱的时候再平平安安要回来。老实说，这是根本不切实际的幻想。希望他们认真研究世界大势。
    怎么办？已经投进去的钱，未来的贬值损失恐怕是免不了的。但抓住近期汇率比较有利的时机，稳步减持手中的债券，可能是惟一理性的选择。
    不买人家债券，我们手里的绿票子有别的出路吗？
    有。中国未来还要发展，能源消耗还要增长。现在国际油价正低，我们国内的油田可以大幅度限产或暂时停产，把石油资源留给未来，尽最大可能抓紧进口石油。进得越多，我们以后的发展空间越大。
    国际上许多资源性企业受危机拖累，资金链断裂。现在投资国外矿山、油气田，既帮了自己，也帮了别人。我们已经在这样做了，但规模还要扩大。
    有不少国外生产企业，有产品，有技术，基本面好，但受危机影响陷入泥潭，现在的投资机会千载难逢。特别要鼓励非国有企业“走出去”，审时度势，大胆冷静决策。谨慎是对的。但谨慎到坐失良机，最后牢牢被套，是不对的。不过，金融企业就不要买了。
    我国黄金储备只有区区600吨，不到美国十分之一。长远趋势，美元会毛，黄金不会毛。为什么不能选择时机增加黄金储备？其他具有相似功能的战略物资储备，也应照此办理。
    此外，根据汇率行情和各国经济走势，推进外币储备多元化，也应该是一个重要的战略选择。
    2万亿美元，老百姓的血汗。不能不认真对待！
    （作者为中国经济改革研究基金会国民经济研究所副所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