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海峰：中国民营经济发展经验、模式和特征探析

    
    
    新中国建设波澜壮阔的70年， 也是民营经济大展宏图的70年。民营企业在经济全球化和中国改革开放历史大背景下，立足中国、走向世界，砥砺奋进，创造了一个又一个奇迹，谱写了改革开放和现代化建设的华丽篇章，将继续为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注入不竭动力。
    中国民营经济发展经验
    新中国的前30年，民营经济受到了计划经济体制束缚，1978年全国工商业户仅19万人。改革开放40多年来，民营经济迸发出勃勃生机，从小到大、由弱变强，不断成长壮大， 快速走向世界，成为现代化建设的中坚，贡献了50%以上的税收，60% 以上的国内生产总值，70%以上的技术创新成果，80%以上的城镇劳动就业，90%以上的企业数量。据统计，2018年我国民营企业和个体工商户数量超过1亿。广东佛山市顺德区北滘一镇就培养了美的和碧桂园两家世界500强企业。习近平总书记指出,“我国经济发展能够创造中国奇迹，民营经济功不可没。”我国民营经济发展经验得到国内外广泛关注，可概括为八个方面。
    一是坚持党的领导为民营经济保障护航。坚持党的正确领导使得民营经济发展有了一个持续稳定可预期的政治、经济和社会环境。习近平总书记多次强调“党中央始终关心支持爱护民营企业。我们毫不动摇地发展公有制经济，毫不动摇地鼓励、支持、引导、保护民营经济发展”。十九大报告指出:“清理废除妨碍统一市场和公平竞争的各种规定和做法，支持民营企业发展，激发各类市场主体活力。”在2018年民营企业座谈会上，党中央提出了大力支持民营企业发展壮大的六方面政策举措，为民营经济发展再次注入动力、保驾护航。民营企业也普遍认识到，做好企业党建工作，不仅有利于更好地理解党的方针政策，调动职工和雇员的劳动积极性，而且对于促进民营企业家健康成长，支持民营企业发展壮大意义重大。
    二是坚持市场化改革为民营经济不断注入活力。市场化改革是民营经济发展的基础，为民营企业发展提供了动力。市场化改革使得价格成为引导民营经济发展那只看不见的手，激发了民营经济的活力。市场化改革打破了准入限制，帮助民营企业进入一个又一个新的领域。市场化改革使得资源要素得以自由流动，为民营经济的发展打开了空间。市场化改革使得国有、外资和民营企业公平竞争，释放了民营经济发展的活力。市场化改革也推动我国营商环境不断改善。在世界银行《2019年营商环境报告》中，中国营商环境排名从第78位上升到第46位，而前不久发布的《2020年营商环境报告》中，中国的排名更是一下子跃升15位，排全球第31位，收益最大的就是民营经济。打造国际化、法治化、便利化的一流营商环境已成为市场化改革的方向。
    三是坚持对外开放为民营经济参与国际竞争合作创造条件。对外开放使得民营企业在与跨国公司合作中，快速融入全球生产贸易网络，学习跨国公司先进经营管理理念，熟悉国际经贸投资规则，了解国际市场需求和竞争伙伴，积极参与国际竞争合作，并在激烈的市场竞争中成长。对外开放和“一带一路”建设，也为企业走出去直接参与国际竞争合作，创造了条件，打开了空间。民营企业已成为中国制造的脊梁、中国企业走出去的生力军、中国产品和服务走向世界的主力军。对外开放也为民营企业开阔视野，提升核心竞争能力，发展壮大拓展了空间。在世界500强企业中，2010年中国民营企业仅有1家上榜，2018年增加到20家。
    四是尊重企业家精神为民营经济发展提供内在动力。民营经济的发展关键在企业家和企业家群体， 每个企业家都有自己的创业梦。在改革开放大潮中，民营企业家勤奋、务实、低调、坚韧、顽强、拼搏的性格，再加上善于捕捉市场机遇，敢为人先，善于创新，永不言败，多次创业的企业家精神，使得一大批企业像雨后春笋般成长壮大起来。尊重和爱护企业家，推进产权制度改革为民营企业发展提供了内在动力。尊重企业家精神赋予了现代企业注重诚信、务实敬业、敢担责任、勇于创新、善于学习等新的内涵，民营企业在研发创新、品牌建设和高质量发展中发挥越来越重要的作用。
    五是地方政府探索坚持重商亲商扶商富商的政企关系。各级地方政府在扶持民营经济发展中相互学习、相互竞争，形成了重商亲商扶商富商的政企关系。各级政府长期以来不仅认真贯彻落实国家有关民营经济健康发展的政策法规，而且从各地实际情况出发，针对各地民营企业发展特点和诉求，发挥主观能动性，出台了大量促进民营企业发展壮大的政策文件。各级地方政府扶持民营经济的探索形成了丰富多彩的发展模式，受到国内外广泛关注，温州模式、晋江经验、佛山故事为中国乃至其他发展中国家和地区经济发展提供了有益的启示。
    六是注重文化传承为民营经济发展壮大提供了新的内涵。企业发展壮大需要文化传承和支撑，民营企业是企业文化的重要载体。改革开放以来，企业文化复苏和传承好的地区，民营经济发展就会更好， 民营企业也就更有活力。历史传承下来的浙商、闽商、粤商、晋商、徽商等传统商业文化在改革开放大潮中逐步复兴和相互碰撞，极大地丰富了具有中国特色的现代营商理念。浙商、闽商、粤商的文化传承最有特点。浙商文化被概括为舍得、和气、共赢、低调和敢闯。闽商文化是抱团，往往一人带出一村，一村带出一乡，一乡带出一县。粤商文化是多样的，涵盖广府、潮汕、客家、海陆丰等不同分支。
    七是农村发展释放出的人口红利支撑了民营经济发展壮大。民营经济吸纳了80%以上的非农就业， 这在很大程度上得益于改革开放后农村的迅速发展。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改革极大地调动了农民的积极性，释放了数以亿计的农村富余劳动力，极大地推动了城镇化进程，促进了专业化分工，支撑了民营经济的迅速发展壮大。城镇化和农民工市民化为民营企业发展提供了持续而巨大的市场需求。进入新时期，随着高等教育和职业教育普及，新增劳动力的结构和素质正在发生变化，人口红利正在转化为素质红利，为民营经济发展壮大和转型创新提供高素质国际化的专业人才。
    八是民营企业合法权利得到全社会认可和尊重。民营经济得到社会的普遍认可和支持，民营企业家的合法权益得到有效保护。我国宪法明确规定“国家保护个体经济、私营经济等非公有制经济的合法的权利和利益”。支持民营经济发展壮大是我国长期坚持的一项基本经济制度，是落实党和国家方针政策的一大举措，是各级政府的一项重要工作。近年来，各级政府正在积极落实宪法精神，确立民营企业“法无禁止即可入”的原则，重点解决民营企业在市场准入、产权保护、投融资、公平竞争等方面遇到的困难，加快修改制定相关法律法规。
    民营经济演绎出绚丽多彩的中国故事
    中国民营经济的发展抓住了一次又一次全球化机遇，顺应了市场化大潮，利用了改革开放释放的制度和政策红利，形成了温州、晋江、佛山等一批丰富多彩的发展模式，受到国际社会关注，为全球经济稳定繁荣提供了中国样本。
    温州模式是中国民营经济的一面旗帜，代表了浙江民营经济发展特点。温州模式是浙江温州地区以家庭为生产单元，通过培育专业化市场的方式发展壮大民营经济，从而形成小商品、大市场的发展格局。小商品是指生产规模、技术含量和运输成本都较低的商品。大市场是指温州人在全国乃至世界各地建立的市场营销网络。1980年代中期，温州人克服了“三少一差”的困境，闯出了温州模式，引起国内外普遍关注。
    晋江经验是福建晋江人民对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发展道路的大胆探索和成功实践。晋江经验是以市场经济、外向型经济、股份合作制为主，多种经济成分共同发展。晋江经验的特点，一是坚持以发展社会生产力为中心，二是坚持市场导向，三是坚持在顽强拼搏中取胜，四是坚持以诚信促进市场经济发展，五是坚持立足本地优势选择最佳方式，六是坚持政府对市场经济发展的引导服务。
    佛山模式是珠三角民营经济崛起的典范，代表了中国民营经济发展的未来。佛山是珠三角民营经济重镇，一些学者把佛山政府早期的做法总结为“放水养鱼”，实际上是一种“无为而治”的默默奉献精神，也就是政府隐身于市场之中，尊重企业选择，做好做细做实相关服务工作，让企业在市场化大潮中茁壮成长。
    民营经济挺起了中国制造的脊梁
    中国市场化改革使得民营经济经过激烈的国内外市场竞争，不断蜕变，成为众多行业的主力军。2018年，民营企业进出口占全部进出口的39.7%，对外贸增长的贡献率超过50%。在长三角、珠三角等东部沿海地区形成以乡镇为基础，以产业集聚和产品品牌为特色的民营经济集群。
    柳市镇是温州制造的一个缩影。柳市镇是中国电器之都，是国内最大的低压电器集散中心，主导产业为高低压电器、电子、机械、仪表，涌现出正泰、德力西、天正等一批知名品牌，培育出4家全国500强企业，被誉为“中国品牌第一镇”，经济总量在浙江乡镇中排名第一，在全国排第14位。
    陈埭镇是晋江制造的一个典范。陈埭镇是一座典型的以运动鞋业为主导的专业镇，涌现了安踏、361度、乔丹、特步等众多“国际品牌”企业，被誉为“中国鞋都”，是晋江经验的一个缩影，经济总量在全国乡镇中排第24位。2020年第18届世界中学生运动会比赛主场馆落户陈埭。
    北滘镇是佛山制造的一张名片。北滘镇曾经是顺德区最年轻也最落后的乡镇，1992年，美的参加顺德第一批企业产权制度改革，成为中国第一家由乡镇企业改制而成的上市公司。1年后，杨国强等将镇办企业北滘建筑工程公司买下来，开启碧桂园的创业之旅。经过近30年的奋斗，北滘培育了2家世界500 强企业、13家上市公司，经济总量在全国乡镇中排第6位。
    民营企业成为中国参与国际竞争合作的生力军
    改革开放和全球化使得中国经济越来越紧密地融入世界，“一带一路”建设成为新时代中国参与国际经济合作的重要载体，民营企业成为中国参与国际经济合作的生力军。2018年，非公有经济控股主体对外投资占我国对外直接投资的57.4%。
    “走出去”参与国际合作是温州模式的一大特点。1990年代温商在巴西圣保罗创办境外商品城，迄今已经先后设立18个境外商品城，建成营销机构261家。
        
    
    
    进入新世纪，温州商人又在建设境外产业园区，拥有俄罗斯乌苏里斯克康吉工业园、越南龙江工业园、乌兹别克斯坦鹏盛工业园和塞尔维亚贝尔麦克商贸物流园等3个国家级和1个省级境外园区，数量居全国地级市之首。
    打造“国际范儿”是晋江企业走出去的亮点。安踏集团是一家在香港上市，市值超过千亿港币，位居全球行业第三的民营企业，通过收购斐乐、迪桑特、斯潘迪等海外知名品牌，加快海外市场布局。恒安集团是国内最大的妇女卫生巾和婴儿纸尿裤生产企业，也是香港上市公司，不断在全球整合要素和资源，已在东南亚、俄罗斯及芬兰等地投资建厂或收购企业。
    佛山市政府则通过建设重大国际合作平台，支持民营企业通过参与国际合作做大做强。2013年开始， 佛山市政府在佛山新城规划建设中德工业服务区，助力佛山民营经济参与高水平国际合作，已形成潭州国际会展中心、中欧城镇化合作示范区、中欧中心、广东智能制造示范中心。美的、伊之密、科达洁能、蒙娜丽莎等一批民营企业通过并购等多种方式与德国、日本、意大利、西班牙等企业开展技术合作。
    毫不动摇地支持民营经济高质量发展
    在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新征程中，民营经济只能壮大、不能弱化，要毫不动摇地支持和服务民营经济高质量发展。
    （一）要处理好政府、市场和企业的关系
    要形成尊重市场规律、尊重企业家选择的社会氛围和商业环境，各级政府要努力构建新型的重商亲商尊商清商关系，保护企业家利益，把减赋降税作为政府服务民营经济的中心工作。
    （二）要将优化营商环境作为改革开放的着力点
    要将市场领域改革开放重点放在优化营商环境上来，各级政府要对标发达国家、发达地区，从影响营商环境的关键领域和核心环节入手，构建国际化、法治化、市场化的一流营商环境。
    （三）要从制度上解决融资难融资贵等金融问题
    从制度上疏通货币政策传导问题，解决金融机构对民营企业“不敢贷、不愿贷、不能贷”问题，提升金融机构主动服务中小微民营企业的能力，降低民营企业融资成本。
    （四）要激发民营企业的研发创新能力
    要重视、鼓励和支持民营企业吸引科技人才，增加研发投入，提高产品的技术、质量和品质。各级政府要加大知识产权服务和保护力度，为创新型企业提供良好的创新环境。
    （五）要支持民营企业走出去发展
    各级政府和有关部门要做好服务引导工作，利用各种政府间合作渠道为企业牵线搭桥，提供相关信息，帮助解决走出去中遇到的问题，支持有实力有条件的民营企业走出去主动参与国际竞争合作。
    （六）要帮助民营企业防范和化解风险
    要引导、鼓励和支持民营企业加强与行业协会、商会、智库以及专家学者的交流合作，及时了解市场信息，处理好与公众的关系，主动承担社会责任，防范和化解各种不确定性风险。
    作者单位：国家发改委对外经济研究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