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来之城

    孟买─地球上最大的都市之一，它的嬗变将影响全世界

    作者: Suketu Mehta

    2005 年夏天，孟买遭到它有纪录以来最大的暴雨袭击─一天之内的降雨量达 37 英寸。 这座城市的光明和黑暗面，在暴雨之下显露无遗。数百人遭受灭顶之灾; 但与新奥尔良受飓风卡特里娜袭击后的情景完全不同，孟买城的秩序并未严重瘫痪; 虽然街头没有警察，城里的犯罪率并无上升。原因是，孟买的居民在灾难之中互相救助。贫民窟的居民奔往公路，救出陷于洪水之中的驾车人，然后在自己的家中为他们腾出一点地方。须知，贫民窝棚日常的拥挤程度早已令人难以想象─平均每七个成年人共用一个房间。许多志愿者涉过齐腰深的洪水，为困在火车站的 15 万人送去食物。人体搭成的链条将受困者一一救出。在此期间，大多数政府机构已停止运转，然而人们对此并不感到意外。正是由于对政府的救助能力早已丧失信心，孟买的居民才竭力互助自救。而这将是 21 世纪中世界上绝大多数人的生存之道。

    当今，全球大多数人口都生活在城市中。孟买以其 1,500 万的城区人口，雄居世界大都市之首。它是印度规模最大、节奏最快、最富有的城市。作为这个古老国度的希望之星，孟买正经历著迅速的繁荣和发展; 同时，它的过度膨胀也显现出城市化的危机。宝莱坞电影的巨大影响，点燃了印度各邦无数年轻人的梦想。只要出去走上一遭，你就不难发觉: 孟买的街头演绎著城市生活所有光怪陆离的景象─性、死亡、贸易、宗教。这是一个极至的城市，拥有极至的需求和追求极至的精神。

    孟买与圣保罗、拉各斯、雅加达等类似城市一样，是发展中国家巨型都市的代表。这些城市承受著乡村地区毫无节制迁入的移民、巨大的贫民窟、严重的基础设施问题、持续不断的低烈度冲突。尽管如此，对于那些国家里的年轻人，这些城市仍然是希望的灯塔。与 20 世纪占主导地位、目前发展已趋稳定的大都市如纽约、伦敦或巴黎相比，这些城市正以不同的方式迅猛成长。然而，第一世界和第三世界已不再是地球的两极; 今天，它们在同一个城市中相融一处，相邻而生。在孟买，有钱人可以把衬衣专门送到巴黎去洗熨。而纽约市哈莱姆区居民的预期寿命比孟加拉人还短。

    印度是一个难以描述的国家，你对它的任何判断都往往既对又错。诚然，这个国家可能很快将会拥有世界上最大的中产阶级; 但是，这个国家已经拥有世界上最大的底层阶级。在孟买，一切都在飞速发展: 不仅有呼叫中心、具有世界影响的电影业、印度首屈一指的金融中心，还有肮脏的贫民窟、大量穷人、残破不堪的基础设施。孟买的城市决策者把上海作为自己的楷模。当地政府已经批准了一份由麦肯锡公司（McKinsey）起草、题为《孟买的远景》的文件，目标是到 2013 年把孟买建成世界一流的城市。但是，建筑师查尔斯•柯里亚（Charles Correa）对此不屑一顾; “没有什么远景可言，仅仅是幻像而已。”

    孟买必须改善基本的城市服务: 公路、下水道、交通、医疗保健和安全。但一位城市规划者对我说: “我们把孟买建得越好，就会有越多的人到这里安家落户。”孟买的大多数移民都来自贫穷的北方邦尤塔尔－普拉迪什和比哈尔。只要比哈尔的问题一天不解决，孟买的问题也就无法解决。这意味著必须使贫弱的农民能重新以农业为生。然而，要让印度的棉花能与美国的棉花在市场中竞争，需要美国和欧盟取消扭曲贸易的国内补贴。但这绝非一日之功。归根结底，孟买受制于国内和国际的多种因素，它本身无能无力。

    无论我们生活在何处，帮助孟买人民及其它类似巨型城市的人民，实际上与我们自身的利益息息相关。根据联合国最近发表的一份报告，到 2030 年，全世界 60% 的人口将生活在城市之中，有 20 亿人将生活在贫民窟里。该报告警告: 企业界正不断将资金和工作移往国外劳工成本最低的区域，从而造成一种“向下的竞争”（race to the bottom）。可以说，孟买贫民窟里那些拼命挣扎的人们将直接影响纽约人或洛杉矶人的经济命运。联合国这份报告同时警告: 贫民窟里新老移民间的文化差异得不到适当的处理，便会滋生极端主义。为此，伦敦需要理解孟买，孟买也同样需要理解伦敦。因为，很多新一代的伦敦居民说不定将是在孟买出生的人。不管你喜欢与否，这就是未来的城市。

    译者: 韩春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