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松奇：闲话2016(2月17日)

    匆匆忙忙又一年，分明非楚亦非烟，除了上个月写过的《2016三件事》，感觉还有些值得再说一说的东西。
    林张辩论
    2016年8月下旬，林毅夫和张维迎之间爆发了一场理论冲突，他们以产业政策的必要性和作用为题你来我往若干回合。这件事若是发生在三十年前或二十年前，那肯定会在全社会引起高度关注，但世殊时异，在21世纪第2个10年里，人们已经经历了太多太多，对于那些是否还抱有“显学”自恋情绪的所谓经济学家们，人们已不在意他们说什么和怎么说，不管国家有产业政策也好，没有产业政策也好，也不论产业政策有作用还是没作用，只要人们看到的是行行业业的不景气，早晨的北京拉开窗帘对面的楼又看不见了，打开电视翻开报纸看到一些人反复无常的讲话，如此这般的景象里，人们很难再有心气儿去围观两个教授之间的无病呻吟一般的互撕。
    很多很多年前，老一辈经济学家吴敬琏和厉以宁之间曾爆发过一场有关改革优先次序的争论，主张价格改革优先的吴敬琏被称为“吴市场”，主张从出资人制度实行股份制入手进行微观基础重新构造的厉以宁老师被大家称为“厉股份”，当年吴厉的争论吸引了全社会的目光，这不仅因为他们的争论主题关系重大，还因为30多年前经济学在中国刚刚成为显学，引发最高等级的关注度，除了这两点原因还有没有其他因素呢？例如这两位老先生的个人道德声望等等，我不得而知。那场辩论的若干年后，在有关中国股票市场评价方面又爆发了一次风波。风波的源头还是出自吴敬琏老师，他在央视的一次访谈中说，“中国股市连赌场都不如，赌场里面还有规矩，而我们这里呢，有些人可以看别人的牌，可以作弊，可以搞诈骗。”这个评论惹恼了一些英雄，当年还比较年轻的韩志国立即串连厉以宁、萧灼基、董辅礽和另一位年轻人吴晓求，以五位经济学家围殴吴敬琏赌场论的形式在主流媒体上搞得热闹非凡。一时间许多报纸因为这些吸引眼球的争论发行量大幅增加，尽管地球人都知道吴敬琏老师说了真话，但看热闹不怕乱子大，所以喜欢做股票和对经济学研究感兴趣的人对这场辩论都未有反感，不管参与围殴的人多么强词夺理。
    事情已经过去20多年，现在的国人对经济学家之间的争论已提不起兴趣，中国很多地区的人们每日在雾霾里煎熬，各行各业特别是实体经济部门的不景气显而易见，谁还在乎几位刷存在感的经济学家在那里嗡嗡嗡呢。
    宝万之争
    宝万之争是2015年即拉开序幕的一场股权收购进而引发公司控制权之争的
    市场事件。在2016年宝万之争吸引了众多经济学界人士的注意并纷纷卷入表态。在这些表态里不乏清晰冷静的分析如高西庆发文称宝能系资金来源合法与否可由监管当局确定，万科管理层应遵守市场规则。华生则因身为万科独董坚决支持王石关于不欢迎宝能系入主万科的表态，吴晓灵则发文称应正确理解举牌收购等市场化行为，但亦指出由来路不明的资金进行的杠杆收购会给公司长远经营带来风险等等。这些表态都有一定道理，但网络上疯传的一些言论如王石整日登山旅游长年留学美国泡妞啥事儿不干还厚颜领5000万元报酬等，就有些抹黑王石的意思了。王石之于万科只是职业经理人的身份，说白了是打工仔，但他高调行事的风格完全像个甩手大老板，这种现象只有在内部人控制倾向严重的中国才可能存在，要是在欧美日可能早被解聘了。2016年12月3日证监会主席刘士余发表了关于警告野蛮人收购的措辞严厉的讲话，之后宝万之争似乎也进入尾声，据传宝能系正在谋划退出万科的方案，宝万之争会否不了了之还尚待观察，但刘士余讲话的影响却比较久远，保监会主席项俊波表示，将加强与人民银行、银监会、证监会的协作，在规范和约束保险公司一致行动人行为、跨市场类资管产品监管、规范杠杆收购行为等方面，强化监管，切实防范系统性风险。
    宝万之争只是寻常的股权收购引发的公司控制权之争，在市场经济中，公司的收购与被收购是一种最常见的行为，但由股权变动引发公司控制权变动时，的确会对公司的发展轨迹产生不可估量的影响。建议中国应当立即修改公司法增加闭锁公司内容，这样可以稳定创业者的公司控制预期。听说马云造访台湾后，台湾的“行政院”立即责成台湾“经济部”修改公司法增加闭锁公司内容，由此可见台湾的行政部门心眼儿还是比较活泛，不像大陆一些部委总是显得很迟钝。
    三、曹德旺冲击波
    福耀玻璃的董事长曹德旺发文说在美国建厂除工资成本外其他成本都比中
    国低，特别是税收成本，中国企业税收成本比美国要高出35%左右。此文立即引发关注，天津财大李炜光教授的中国“死亡税率”说又被人们翻腾出来，世界银行也发文称中国的企业综合税负高达68%，世行的数据来源我们尚不清楚，但这个68%倒是和李炜光教授的企业税负调查结论几乎一模一样。曹德旺文章出来后，税总专家和财政部的专家或发文或表态说中国宏观税负其实并不高。天津财大的李炜光和曹德旺也说因为自己的税负观点承受了很大的压力。我不是税收理论专家，但作为一个旁观者，我认为中国有关部门应当扎扎实实搞个调研对中国的企业税负情况做个实事求是令人信服的说明。曹德旺的文章我仔细读过，他算账扎扎实实，我们的决策层如果能认真倾听企业家的意见，就应当把减轻税负当成“降成本”的一个重要内容，我们不能像鸵鸟，碰到事儿了就把头埋进沙子里。中国多年来都有这种情况，媒体上只准说对政府有利的话，说真话或直指政府政策失误的言论通常会被禁止或打压，我觉得这些陈旧陋习都到了改一改的时候了，我们的习核心不是常说，中国有理论自信、道路自信、制度自信吗？有自信，就无惧各种冲击和干扰。
    2016年还发生过谢百三教授指名道姓批评证监会主席刘士余等事件，因谢百三教授刚刚热闹过后突然离世人们对此已不宜再多说什么了。总之，我们磕磕绊绊走过了2016年，2017年怎么样？道路依然崎岖不平，我们还会遇到很多风波，但中国稳中求进的脚步什么人也阻挡不了。（作者单位：中国社科院金融研究所；载《银行家》2017年第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