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个视角看中美贸易摩擦

    我们要认真总结在处理中美经贸关系方面的经验和教训，谋划更具长期性的对策和战略，重点放在补短板、建长效上。
    据最新报道，以美国财长为首的高官代表团来华，就中美贸易摩擦开展谈判。这是美方的一个积极姿态。希望双方通过对话沟通能够妥善解决问题。
    中美贸易摩擦应当如何看？笔者谈谈个人的一些浅见和建议。
    事出有因
    美国政府的政策转向，包括特朗普挑起中美之间的贸易摩擦，其本质是战略焦虑日益加剧的集中表现。
    特朗普执政以来，针对中国崛起，特别是在中国没有按照西方所设计的价值观和体制模式发展起来的情况下，表现出强烈的战略焦虑。实际上，不仅仅是美国，西方发达国家的对华战略焦虑带有一定普遍性。
    前车之鉴
    对于特朗普来说，对华政策趋于强硬是全面的，现在是拿贸易下手，贸易保护只是其手段之一。在这样的背景下，对他讲中美贸易的特殊性，解释美方贸易逆差增加的合理性和客观原因，作用不会太大。
    他们并不是不懂这些，而是需要借助这些问题，全面遏制中国实力上升的势头，这也就是美国为什么会针对《中国制造2025》发难的原因。
    当年美日之间的摩擦也同样如此。前不久，第36届中日经济知识交流会在长沙召开。日方代表中有几位当年曾参加过日美贸易谈判的政府前高官。说起当年的经历似乎还流露出一些屈辱感。他们说，日本和中国不一样，在军事安全上存在同盟关系，不得不接受强势美国提出的许多要求，被迫采取自主限制出口方式消除美国对日逆差扩大的压力，对随后日本经济走向产生了较大冲击。美国的目的在于遏制日本经济实力上升势头。对同盟国伙伴尚且如此，何况中国。
    改变认知
    只要中国崛起还在持续，按照特朗普的逻辑，美国就会打压中国，我们应该认识到这一点，需要做好应对各种挑战的长期准备。
    解决这些问题的关键是如何让美国及其西方国家改变对中国崛起的认知。
    中国的对外开放一定会持续扩大和深化，中国的发展会为各国带来机遇；中国地位提升并不是对现有国际体系和规则的冲击，而是有利于促进全球经济的持续发展；有利于维护全球秩序的稳定性；有利于提升全球治理的权威性和有效性。
    经济影响
    关于中美贸易摩擦的影响分析，媒体报道很多。许多研究是很到位的，尤其是一些研究团队使用复杂数学模型进行模拟，得到的结论也具有参考价值。
    笔者也曾做过一些测算，包括对全球贸易和全球经济的影响，对美国主要贸易伙伴国的影响，等等。结论是作为全球第一大经济体，美国贸易保护主义会严重影响全球经济回升进程，加拿大、墨西哥、韩国、中国、日本等对美国市场依赖程度较高国家受到的冲击会更大，对美国自身也没有什么好处。贸易摩擦没有赢家，这已经是被长期的实践所证明的普遍规律。
    正反两面
    但是任何一个量化分析都会有一些假设条件，是基于现有数量关系的推演，很难全面真实地反映现实可能性，涉及到很难量化的因素，就更是无能为力了。换句话说，跳出事件本身的各种具体条件，多一个辩证视角看问题，可能更容易把握事件正反两面的影响。
    基于这一点，美国挑起贸易摩擦在对中国的贸易投资造成阻力的同时，也可以看作为中国提供了进一步完善自身的机会，我们要变坏事为好事。首先中国可以为应对今后可能更加复杂的贸易摩擦积累经验；其次，通过迅速的反制措施展现危机处置能力和反对贸易保护的坚定态度；更为重要的是，倒逼国内加大创新力度，培育新的竞争优势，加快加工贸易转型升级；同时还可以倒逼中国企业优化全球范围内的贸易投资布局。
    日本一些日美贸易摩擦亲历者也表示，从结果来看，美国压制日本出口的强硬要求客观上倒逼了日本国内的结构性改革。在这之后，日本企业大量面向其他国家的直接投资，在继续巩固日本企业全球市场份额基础上，避开了美国等对日贸易限制措施，为国民收益增长创造了有力条件，对美国等主要国家的贸易顺差也通过全球化生产转移成为其他国家对美顺差。日本的核心零部件和关键材料出口成为日本长期保持贸易顺差的有力支撑，明显提升了其在全球价值链中的地位。到本世纪初时，日本企业每年可以带回相当于全部GDP 1个百分点左右的海外净要素所得。所以，日本通过日美贸易摩擦后的自我调整也是有所获益的。
    根本方向
    我们要认真总结在处理中美经贸关系方面的经验和教训，谋划更具长期性的对策和战略，重点放在补短板、建长效上。
    习近平主席在博鳌亚洲论坛2018年年会开幕式上发表讲演，向全球发出了中国坚定执行对外开放基本国策的最强音，尤其是四项开放新举措对于回应西方质疑和误解具有很强针对性，也为应对美国挑起贸易摩擦提供了根本指导。
    一是大幅度放宽市场准入。十九大报告中提出推动形成全面开放新格局，实现这一目标关键在“全面”，下一步金融、电信、教育、医疗、汽车等关键领域开放将取得新突破。以服务业为重点的开放，是中国自身发展的需要，也是美国和欧洲许多国家最为关注的领域。
    二是创造更有吸引力的投资环境。投资环境包括的要素非常多，如税制安排、劳动力资源、经济成长性、市场竞争秩序、经贸规则、投资准入、外商投资管理制度，等等。中国的投资环境已经走过了靠优惠政策的阶段；靠成长性和劳动力资源的吸引力逐步减弱、正在面临来自新兴国家的竞争压力。新的吸引力来自何处？就是要靠正常的市场竞争秩序、对接国际高标准经贸规则和外商投资管理制度、高水平开放的投资准入等制度性优势；靠的是公开透明、稳定和可预期的营商环境。
    三是加强知识产权保护。创新能力是打造国际竞争新优势的根本，因此有利于创新和创新成果合理应用的知识产权保护是最大的激励机制，对中国来说尤其重要。
    四是主动扩大进口。我们不否认中美存在的双边贸易失衡问题。但是解决双边贸易失衡的着力点应该在哪儿？美国的做法是压制从中国进口而不是扩大对华技术产品出口（中国有很大的需求）来减少逆差，这是一种破坏产业分工体系合理架构、有悖于市场规律和多边规则的做法。中国则通过扩大进口的方式来促进双边贸易平衡，这是一种积极主动开放策略的体现，既保护了本国出口企业合法权益，也为包括美国企业在内的各国企业提供了扩大出口的机会。
    应对之策
    还有两点建议：首先，在一些公开媒体上，有些人表达了即便美国动手中国受害有限的较为乐观的态度，笔者认为事实并非如此。
    从维护全球秩序、维护正常中美经贸关系和双方利益的角度来看，中美贸易之间不打比开打好；小打比大打好；少打比多打好；短打比长打好。当然这并不是以我们的意志为转移的，如果特朗普一意孤行执意要打，中方一定要出招反制，因为国际经验表明，反制是遏制对方贸易保护的有效手段。
    其次，在批评美国违反多边规则的同时，我们也要注意回应方法。根据WTO规则，在没有WTO授权的情况下，美国不能单方面停止减让，受害一方的报复措施也同样需要得到授权。作为受害者的中国可以采取首先向WTO申诉的必要措施。但众所周知，WTO争端解决机制周期较长，短期内无法解决任何问题，为了避免事态扩大，被迫先行采取反制措施。
    作为一个负责任的新兴大国，中国既要站在道义的制高点上，也要站在规则的制高点上。
    （作者系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对外经济研究部原部长、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