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光绍：ESG投资与中国可持续发展

    
    
    2022年1月18日至19日，由中国人民大学重阳金融研究院（人大重阳）主办，中国人民大学全球治理研究中心、中国人民大学中美人文交流研究中心、巨丰金融研究院承办，北京巨丰金控科技有限公司、网易财经、一克纳米支持的2022宏观形势年度论坛在京召开。本次论坛的主题是“竞合·先见·发现：2022年中国与世界”。外交部副部长乐玉成作开幕特别演讲。在18日下午的“ESG在中国”的专题分论坛中，全国政协委员、上海交通大学上海高级金融学院执行理事屠光绍于线上发表主旨演讲。以下为演讲实录：
    我今天围绕ESG投资与中国可持续发展做一个简要的发言，主要谈四个方面：
    一、ESG投资在中国具有广阔的发展前景。
    具体来讲，这样的判断是由几个方面来构成的：
    一是巨大的需求。ESG投资是一个全球趋势，现在的发展方兴未艾，ESG投资在近年受到越来越多的重视，投资规模快速增加，投资产品和工具更加丰富，参与机构不断扩大，已经成为全球金融投资的重要趋势。ESG投资的发展态势是全球对经济社会可持续发展共同诉求的具体体现，具有深刻的发展背景。中国对ESG的发展也有巨大的需求，这是由中国目前所处的发展阶段和发展理念所趋动的，也就是“进入新发展阶段、树立新发展理念，构建新发展格局”的要求和实现中国高质量发展、可持续发展、绿色发展的任务都需要推动ESG投资的发展提供支持。最近这几年，我们也看到，从政府和市场主体的层面，推动ESG投资也在形成更多的合力，实体经济转型发展需要有ESG投资的支持，ESG投资扩大也需要更多的社会资金的集聚。可持续发展既是一个长期的过程，也需要巨大的长期的资金资本投入，ESG投资在中国有巨大的需求和广阔的发展空间。
    二是坚实的基础。这个基础体现在三方面，首先是理念基础。在立足新发展阶段，树立新发展理念的指引下，推进可持续发展在中国越来越深入人心，而随着可持续发展理念的深入，理念自然就会转化为具体的行动。其次是有理论基础。ESG投资，我们也把它称为可持续投资、社会责任投资，又或者影响力投资，在实践发展过程中是有深刻的理论支撑的。学术界、理论界正在研究和探讨ESG投资后面的理论支撑是什么？比如说可持续发展的理论，我们对于可持续发展的理论研究，这几十年特别是最近的十年，正在不断地深入。再比如说经济外部性理论，大家也越来越重视。外部性理论指的是一个个体的行为，包括企业的经营行为，其实是有外部性的。而经济外部性理论，就是通过对单个主体经营行为的外部性研究寻找解决办法，怎么样平衡单个主体和社会层面在收益、风险和责任上有更好的匹配。此外理论基础还包括社会责任理论、公司治理理论等等。中国作为最大的发展中国家以及全球第二大经济体，不光在ESG投资的实践方面，而且在理论研究方面，都正在与全球形成互动。第三是有实践基础。在中国，如果把多年前社会责任投资作为ESG投资的起步阶段看，那我们已经开展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了。ESG投资的实践从投资主体看已经越来越多元化了，从产品工具看也在不断丰富，从投资领域看正在逐步拓展，而中介服务体系、基础设施建设以及政府和自律组织的推动亦取得一定成效，所以我认为ESG投资在中国是有一定的实践基础的。
    三是发展的优势。首先我们有制度优势。中国要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要促进公有制和民营经济共同发展，国有企业和民营企业也是携手并进。这样的制度从长远看为我们经济社会的协调发展，为包括生态建设和公平正义等在内的统筹发展提供了制度保障，这也为ESG投资发展提供了制度环境，所以我们是有制度优势的。另外我们还有体制优势，中国一直在倡导发挥好市场在配置资源中的决定性作用和政府的积极作用，我觉得在体制、机制上有效市场和有为政府对于推动ESG投资具有关键意义，如何发挥好体制机制在促进ESG投资中的作用，中国具有自己的优势。与此同时，中国作为全球第二大经济体，又是最大的发展中国家，是有体量优势和市场优势的，所以我认为中国发展ESG投资有需求、有基础、有优势。
    二、ESG投资在中国正步入加快发展的进程。
    这是我对目前中国ESG投资发展态势的基本评价。我们ESG投资起步相对全球来说并不是最早的，当然在某些领域，有的方面我们提出得比较早，但作为融投资理念和投资方法及投资评价等为一体的ESG投资，在全球看也还在不断完善和成熟的过程中，这个意义上讲我们起步并不是最早。不过，ESG投资在中国应该已经呈现出加快发展的态势，主要体现在以下三个方面：
    一是发展状况。这几年ESG投资在中国发展加快，无论是数量还是规模方面，近两年都有了相当的进展。此外，产品的种类也进一步丰富，投资主体更加多元，基础设施包括信息披露、评价体系、数据支撑和中介服务也有了一定的起步。在制度规范方面，监管部门包括自律机构，在自律规范方面也在进一步地完善。
    二是发展方式。中国ESG的发展方式我觉得在四个方面值得关注，其一是实体经济与金融投资的互动。因为ESG投资仍然是投资行为，这种投资行为离不开实体经济的ESG实践。企业实体经济的ESG实践与金融投资形成互动，有利于ESG的发展。其二是理论研究与实践的互动。ESG投资实践引领着理论研究的深入，而ESG投资实践的扩大需要理论及方法的支撑。其三是政府与市场的互动。ESG投资是市场主体的行为，但市场健全完善需要基础设施和政策支持。其四是国内与国际的互动。ESG投资是全球趋势，也是中国自身发展的需要，中国是一个大国，秉持人类命运共同体的理念和责任，中国ESG投资的发展是全球ESG投资发展的重要部分，也是促进全球ESG投资发展不可或缺的力量，近年中国ESG的发展就是与国际ESG发展合作互动的体现。
    三是发展特点。我觉得中国ESG发展最大的特点是不平衡。第一个是ESG投资实践与基础支撑的不平衡。这几年ESG投资发展的速度在加快，但是ESG投资必须要有一套基础设施来支撑它，比如信息披露，评价体系等需健全，这影响到将来更多的ESG投资实践活动。第二个不平衡主要是体现在数量和质量方面。也就是说目前ESG投资的数量虽然到了一定的规模，但ESG发展的质量应该说还不是那么令人乐观。有一些投资管理机构建立一些ESG基金，推出一些ESG产品，但它并不是完整意义上的ESG产品，还有的只涉及到ESG的某一个内容，也就把它算作ESG，ESG的含量不足。这反映出ESG投资的相关标准还不健全，更有的则只是名义上叫ESG基金，其实有“漂”之嫌，因此ESG投资中还有一些水分。第三个不平衡是ESG投资与其所需要的服务体系还不平衡。ESG投资发展需要相关的服务体系支持，才能形成ESG发展相关产业链、价值链，比如数据处理、评价服务等等，这方面不仅仅是发展服务机构，更需要提升服务水平和能力。第四个不平衡主要体现在投资机构ESG投资推进与投资能力之间还不平衡。ESG投资是新的投资方法，需要将财务信息和非财务信息纳入投资收益和风险评估框架中，这就需要在投资战略、投资策略、投资方式等方面与时俱进，这样才能获得ESG投资的效果，也才能推进ESG投资的可持续发展。从实际发展情况看，ESG投资能力建设还任重道远。此外在ESG投资领域上，目前我国的ESG投资，重点主要在促进绿色发展包括双碳战略方面，在环境生态方面大家更加注重。但作为一个整体发展概念，ESG应该有一个更协调的发展。
    三，ESG投资在促进中国可持续发展方面作用重大。
    主要体现在以下五个方面：
    一是提升企业价值。通过ESG投资一定会极大地促进企业的ESG实践，这些企业分布在不同的行业、产业和领域，但不管是在哪个行业，不管企业规模的大小，不管什么性质的企业，如果能通过ESG投资来促进实体经济在ESG当中的实践，也就是说在企业发展中更加注重ESG，这就是ESG投资的目的。ESG投资会把更多的投资资源，资产的配置投向ESG发展实践方面做得好的企业，就会使得可持续发展有了更好的微观基础。通过ESG的投资让实体企业更加注重ESG的实践，更加重视企业的可持续发展，更关注企业自身在ESG方面的状况，这也包括与社会的沟通和信息披露这些方面。我觉得在这方面，应该说中国境内的不少企业在开展ESG实践的过程中已经有很多非常优秀的案例。我觉得通过这样的一个企业ESG的实践来引导更多ESG投资资源注入，更多资源的参与，对于提升企业的价值当然非常重要。
    二是深化资本功能。资本是经济增长、产业和企业发展的核心要素，是有价值的，也需要回报。我们现在要深化资本的功能，因为资本本身没有好坏，但资本到底怎么样来用，能不能用得更好，更有利于资本价值维度的丰富。资本当然是逐利的，但ESG的发展不光是资本要挣钱，而且要求资本能有利于企业在应用资本的过程中更多的关注E、关注S、关注G，这样就使得资本的功能得到了深化。通过ESG的投资，一定会深化资本的功能，也会拓展资本应用的空间，引导资本向善，助力高质量的可持续发展。
    三是丰富资产配置。ESG投资会使得投资和资产管理机构在ESG的投资过程当中不断地完善和丰富资产配置，举一个例子，大家都在算一个账，如果我们要实现全球的碳中和需要多少投资，中国要实现碳中和也需要巨量的投入，当然这都需要社会的资本支撑和社会资金的投入，但我觉得在这个过程中，一定会极大地丰富资产的配置。我们需要这么多的投资，那么投资机构一定会在支持ESG实践的过程中更多地完善和更新资产的配置，也就是说把更多资产要投到绿色资产方面，更注重“E”，除此之外还有S和G。
    四是促进国际经贸与投资的合作。这几年我们遇到了一些全球化的逆流，或者说对全球化的一些反思。在我们全球化过程当中，也遇到了一些保护主义、极端主义对全球经济增长和全球经济合作的限制和制约。但是我认为，可持续发展是全球的共识，也是全球发展的需要。在面对全球变暖这类影响全人类的大事件中，我认为，每一个人都不能置身事外。全球化的大方向一定要坚持，特别是可持续发展方面，全球还要加强合作。这就需要全球通过经贸、投资在可持续发展方面开展更多的合作。我觉得ESG的投资恰恰就提供了一个非常好的渠道和载体，如果全球在可持续发展方面有更多的共识，全球就能通过ESG的投资形成更多的国际合作。举一个已经在开展的例子，比如说中国的企业要出去投资，当地人就会关注这家公司的ESG战略是什么，有什么样的考虑和计划。反过来，我们也注意到，境外的投资资产管理机构到中国来，也非常关注中国ESG投资的情况怎么样。我认为，在目前我们面临着全球化遇到挑战的情况下，更需要通过ESG投资来更多地促进国际的交流与合作，共同促进可持续发展。
    五是有利于完善可持续发展生态。因为ESG投资不是一个单一的投资行为，ESG投资也不是单一的投资主体的具体实践。如果ESG投资想做到真正的可持续，想不断地发展，不断地走向成熟，不断地走向主流，我觉得它一定需要生态。生态对于ESG的发展非常重要，反过来，正是因为有了ESG投资的发展，它会带动生态的进一步的完善，所以这对于中国的可持续发展来讲也会形成有力的支持。
    四、大力推动ESG投资的高质量发展。
    我们知道，ESG投资在中国非常重要，ESG投资在中国有广阔的发展前景，但是ESG投资在中国又还发展得不平衡，还需要进一步提高ESG发展的质量。推动ESG投资高质量发展，要优化ESG投资的生态体系。我想简单谈以下五个方面：
    一是扩大ESG投资的产品供给和投资规模。ESG再好，但如果ESG投资没有达到一定规模，没有足够的体量，它的作用就没有办法得到很好的发挥，对中国可持续发展就难以起到重要的支撑或服务的作用。
    二是健全ESG投资的基础设施。现在ESG发展得不平衡，其中有一个薄弱点就是现在的基础设施不健全。比如说信息披露方面，我认为关键在于信息披露的标准。现在信息披露的标准是全球的重点，也是全球的难点。信息披露怎么把财务指标和非财务指标形成统一的标准？信息披露的标准，全球有全球的趋势，会形成一些全球的统一标准框架和体系。当然，中国也需要通过制度开放，把中国的一些标准能融合到全球的标准里面，使得披露标准既反映全球的趋势、共识，也能够反映中国自身的特点。另一个薄弱点是评价体系，现在我们虽然有一些评价机构和评价方法，但是在评价的统一和整合方面，特别是更加客观、更加科学的，而且能作为投资重要依据的评价体系，目前还是薄弱的，还需要不断完善。除此之外，基础设施还包括了数据运用的问题、数据支撑的问题，重要的是我们需要将整个ESG价值链建立起来。
    三是强化ESG投资的制度建设。当然基础设施里面有一部分应该也是制度，但单独把制度建设拿出来，我觉得可能对中国来讲，关注点应该是怎样能促进ESG高质量、高标准，更加规范地发展。我觉得我们的制度建设还需要进一步地健全和完善，这其中包括建立一些规则，完善监管制度，达成共识促使企业自律。
    四是形成ESG投资的各类主体合力。ESG投资是一个系统工程，是一个生态体系。所以跟ESG投资有关的主体是多元的，这里面政府、实体经济企业、投资机构、投资人、行业组织、服务中介，当然也包括媒体，这些多元的主体需要形成合力。
    五是完善促进ESG投资的引导机制。就是政府需要建立一定机制，引导微观主体ESG的实践活动，要形成实体经济ESG实践对ESG金融投资的引导机制，还要注重引导社会资金向ESG金融投资领域的集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