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债危机的十喜十忧

欧债危机的形势面临着有利和不利的两方因素，相比之下，近期的不利因互较多。因此，在近期内，这一危机似乎难以得到解决。但我们可以相信，2012年下半年，这一危机或许会消停，欧元不会崩溃。但是，在对欧债危机的形势及其前景作出判断之前，还有一个同样很难的问题需要回答——何谓债务危机得到了解决？
    不久前，参加一个研讨会，听到英国经济学家情报社（Economist Intelligence Unit, EIU）一位经济学家说，欧元区崩溃的概率为40%。不知他得出40%的依据是什么？而且，40%与45%、35%、30%的差别在哪里？用百分比来表述欧元区是否会崩溃，犹如天气预报中的降水概率，委实玄乎。
    关于欧洲债务危机的形势，国际上的看法可谓五花八门，应有尽有。如果仅仅着眼于有利因素，我们会得出一个结论；如果仅仅关注不利因素，我们可能会得出另一个结论。无论如何，要对欧洲债务危机的形势作出恰如其分的判断，必须分析哪些因素是有利的，哪些因素是不利的。

外部不给力，内部人不和
    
    凡事先找软肋，理性分析之后，可能就不那么悲观了。2012年的欧洲有十个不利因素：
    第一是2012年第一季度或上半年有大量债务要还本付息。如果希腊、葡萄牙和意大利等国不能获得足够的资金，债务危机的形势无疑会进一步恶化。
    第二是无法通过贬值来扩大出口。解决债务危机的途径有多个，其中之一就是通过扩大出口等手段来加快经济发展。2011年，阿根廷债务危机爆发后，由于比索被大幅度贬值，阿根廷的出口显著增加，为走出危机创造了条件。而希腊等国无法使欧元贬值，因为欧元区的货币政策是统一的。的确，正如英国《经济学家》杂志所说，对于欧元区成员国来说，欧元似乎是一种“外国货币”。
    第三是银行业已受到债务危机的影响。银行业是国民经济的“中枢神经”。欧洲银行管理局（European Banking Authority，EBA）认为，欧洲央行需要筹资1150亿欧元（约合1490亿美元），以弥补其持有的“外围国家”国债带来的损失。
    第四是财政紧缩计划遏制了经济复苏的动力。摆脱危机的良策在于加快经济发展，但希腊等国为获得外部援助而不得不实施财政紧缩，而财政紧缩是不利于刺激经济增长的。因此，希腊等国陷入了一种两难境地。
    第五是欧盟的决策机制不利于采取果断而快速的行动。应对债务危机需要果断而有力的政策行为，但在欧盟的制度安排中，有些政策行为需要得到每一个成员国的同意，为此而进行的磋商和博弈极为艰难。
    第六是英国持一种不合作态度。2011年12月9日凌晨，欧洲国家领导人在比利时首都布鲁塞尔宣布，除英国以外的所有欧盟成员国同意缔结政府间条约，以强化财政纪律，并采取其他措施，应对愈演愈烈的欧洲主权债务危机。英国的态度令人失望。萨科齐称，卡梅伦是一个“顽固不化的小调皮”（an obstinate kid）。且不论萨科齐的指责是否合理，英国的不合作态度显然不利于欧盟强化各成员国之间的团结。
    第七是危机国家的民众不愿意勒紧裤腰带。在实施财政紧缩的过程中，希腊等国的政府大幅度削减福利，从而使民众与政府之间出现了严重的对立。毫无疑问，在国民经济陷入危机时刻，政策共识和政治团结的缺失，对政府应对危机的能力构成了巨大的危害。
    第八是国际评级公司经常扮演“乌鸦嘴”角色。事实表明，每当国际评级公司发布一些有关某国主权信用等级下调的不利消息后，这个国家的形势就变得更为不利，新发行的国债的成本就上升。
    第九是美国经济复苏乏力。欧洲债务危机的解决需要有一个良好的外部环境。欧盟与美国的经济关系极为密切，因此，美国经济复苏乏力必然会影响欧盟经济的复苏。
    第十是国际金融市场 上信心疲软。欧洲债务危机的久拖不决及上述不利因素的存在，对提升市场信心构成了巨大的挑战。在很大程度上，市场信心的疲软与债务危机的久拖不决形成了一种恶性循环。
    曙光还要靠自己争取
    虽然上述十个不利因素使欧洲债务危机的前景愈发黯淡，所幸还有十个有利因素有助于解决危机。
    第一是整个欧盟或整个欧元区的国内生产总值（GDP）增长率仍然是正数。虽然希腊等国的经济仍然是负增长，但作为一个整体的欧盟却能使经济保持正增长，尽管增长率不高。应该指出的是，德国和法国这两个欧盟大国仍能保持较好的增长势头。
    第二是欧洲金融稳定工具（EFSF）的扩容已成定局。经过多方面的磋商和博弈，EFSF将通过杠杆化或其他方式进行扩容，预计能达到1万亿欧元。这一特殊的“防火墙”能避免危机进一步恶化。
    第三是强化经济治理的宏伟计划已基本成型。爆发欧债危机的原因是多方面的，其中之一是经济治理弱化。在欧元区内财政政策缺乏统一化的背景下，经济治理弱化的危害性尤为突出。2010年9月29日，欧盟委员会提出了旨在加强经济治理的六项立法建议，其中四项是关于如何修改和完善《稳定与增长公约》中与财政有关条的款，两项是为避免和应对宏观经济失衡而推出的新法规。经过一年时间的辩论和磋商，欧洲议会于2011年9月28日通过了这些议案。更为重要的是，2012年1月30日举行的欧盟非正式峰会通过了加强财政纪律的财政协议的草案，并决定在3月初的峰会上签署这一协议。只有英国和捷克置之度外。
    第四是五国（意大利、西班牙、希腊、葡萄牙和西班牙）的新任领导人不是等闲之辈。他们矢志改革，拥有广泛的政治基础，并拥有应对债务危机所需的技术才能和政治勇气。
    第五是欧洲央行（ECB）已经并将继续发挥其积极作用。根据欧盟的法律规定，ECB不能发挥“最后贷款人”的作用，但可以在二级市场进程进行干预。迄今为止，ECB已购买了大量国债，为稳定金融市场发挥了很好的作用。尽管这一行为受到德国的质疑，但ECB表示，它将继续发挥这一作用。
    第六是欧盟国家领导人已表达了强大的政治决心，即利用应对债务危机的契机，进一步推动一体化。在这一过程中，所谓“默克齐”（象征德国总理默克尔与法国总统萨科齐之间的团结）的诞生将在解决债务危机和引领欧洲一体化的过程中发挥更大的作用。毫无疑问，如果德国与法国之间不能在重大问题上达成共识，应对危机的能力将大大减弱。
    第七是爱尔兰经济已走上增长之路。2009年和2010年，爱尔兰经济均为负增长（分别为 －7%和 －0.4%）。2011年，在制药业、IT和食品行业出口贸易的带动下，爱尔兰经济实现了1.1%的增长。这是难能可贵的。一些国际媒体认为，爱尔兰业已率先走出危机，并有望再次成为“凯尔特虎”（Celtic Tiger ）。爱尔兰经济的复苏将发挥良好的示范效应。
    第八是政局稳定得到保障。虽然一些国家近期出现了政府更迭，但这些更迭是在民主框架内完成的，并没有对政局稳定造成任何危害。这一稳定为有关国家对付债务危机创造了必要的政治环境。
    第九是私人部门已开始参与危机的解决，同意对希腊的债务进行“减记”（haircut）。私人部门的这一让步有助于减轻希腊的债务负担，因而是有助于减缓债务危机的严重性的。
    第十是包括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和中国等金砖国家在内的国际社会已经并将继续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除自救以外，外部援助是必不可少的。国际社会的援助不仅能强化欧盟应对债务危机的能力，而且还能提升市场信心。
    综上所述，欧洲债务危机的形势面临着有利和不利的两方面因素，相比之下，近期的不利因素较多。因此，在近期内，这一危机似乎难以得到解决。但我们可以相信，2012年下半年，这一危机或许会消停，欧元不会崩溃。
    当然，在对欧洲债务危机的形势及其前景作出判断之前，还有一个同样很难的问题需要回答——何谓债务危机得到了解决？毫无疑问，欧债危机不可能永远存在，早晚会得到解决。但以什么样的标准来判断债务危机得到了解决？是不是意味着必须将债务和财政赤字分别降到60%和3%以下？或GDP摆脱负增长？或10年期国债收益率降到7%以下？或这些危机重返资本市场？或它们不再需要外部援助？或市场信心得到恢复？或满足其他条件？是符合上述条件中的一个，还是必须符合所有条件？
    （作者系中国社会科学院欧洲研究所副所长、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