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益平:金融抑制政策要抓紧改
北京大学国家发展研究院教授黄益平近日在清华大学长安50人论坛上表示,中国金融改革脱胎于两个“双轨制改革”,面临再次改革的压力。
黄益平认为,过去30多年的中国金融改革,长处在于建立框架和发展规模,短处在于开放市场和改善治理。中国已经建立起包括银行、证券、保险、资产管理以及“一行三会”在内的完整金融体系,也有了城市商业银行与村镇银行,与很多发达国家的金融体制有类似之处。但是,政府仍然频繁干预利率、汇率以及资金配置,这对银行信贷的规模与构成都有影响。
黄益平通过研究得出结论,中国金融抑制程度远高于全球很多发展中国家。而现在,金融抑制政策已经难以为继。黄益平认为,影子银行的真正原因在于抑制金融政策过于强大,市场选择变相的利率市场化,一些公众把钱从存款取出去购买理财产品,是因为存款利率有时跟不上通胀速度。“就算把影子银行变成正规银行,我相信第二天一早就会有新的影子银行出现。根本原因不改变,问题还会产生。”
黄益平表示,中国经济改革有两个“双轨制”。第一个是国有与民营之间的“双轨制”——在保留国有与计划经济的同时,支持民营企业与市场经济快速发育。这种方式可以避免改革初期经济产出的大幅下滑,但效率损失和垄断问题也变得日益突出。
第二个“双轨制”是产品和要素两个市场之间的“双轨”——农产品、制造业、服务业等产品市场大多数已放开,价格由供求决定,但劳动力、土地、资本等要素市场,仍然存在严重普遍的扭曲。“压低的要素价格相当于变相补贴企业、变相对居民征税,从而导致了高速增长与严重失衡同时并存的经济模式。”黄益平说。
但“双轨制”在20世纪90年代已遇到“第一次危机”,中央财政收入占GDP比重从36%降到11%,国有企业出现全行业亏损,亚洲金融危机时全国银行坏账率高达40%。相关改革解决了第一个“双轨制”的问题,到2001年底中国加入WTO开启新一轮经济高速增长,但低效、银行不良资产只是得到缓解,没有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当前似乎遇到了“双轨制”的“第二轮危机”。粗放的经济增长模式已难以为继,一系列新的金融风险出现,如地方融资平台、金融机构坏账等。此外,许多现行政策面对新问题时难以奏效,如跨境热钱流动、影子银行交易。
“这些情况不至于在短期内造成经济崩溃的风险,但也都是实实在在的问题。短期不会引发金融危机,因为背后都站着政府。”黄益平分析,如果中国的金融机构要出问题,也不会是因为资本金问题,而可能是流动性问题,因为后者会对实体经济产生巨大伤害,会出现放大效应。
“因此,问题不在影子银行和地方融资平台,房地产市场才更让我担忧。我们对中国金融体系的信心,最终全部落到中央政府身上。这个过程如果不断持续,软预算约束放空、银行不能控制风险,最终会出大问题,这才是最大的风险。不是今天晚上或明天会有风险,但趋势令人担忧。”黄益平说。
通过一系列研究,黄益平发现,金融抑制政策在20世纪80年代对中国经济有正面影响,但当中国进入中等收入国家行列,要从人均年收入6600美元上升到1.2万美元,变成高收入国家,继续金融抑制政策成功率将相当低,“这是以过去30年全球80个经济体的经验为参照的。”金融抑制对中等收入国家的影响已经变为显著负面,中国今天必须加速金融改革才能支持经济增长。
金融抑制政策正面效应在于政府干预控制金融机构,可以快速有效把储蓄转为投资,并维持金融稳定。在监管水平较低的国家,如果金融开放条件不具备,金融抑制政策更有能力处置市场失灵。而金融开放才更有利于经济进一步发展,中国目前可能已经走过了前一效应阶段。
在黄益平看来,让市场发挥决定性作用的核心有两条——利率市场化和人民币国际化。
但黄益平担心,存款利率上限放开说来容易做起来难,会否导致金融机构间恶性竞争?国有商业银行需不需要进一步改革成为更有市场担当的金融机构?软预算约束主体能否改变?如果市场利率上升,企业债会受影响,但地方政府融资平台不会受影响,这对通过金融改革为实体经济服务不利。“如果没有存款保险制度,所有财务成本落在政府身上也是走不下去的。因此,要实现利率市场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人民币能不能国际化既由国际市场决定,也由中国经济的金融规模和制度环境所决定。想要建成上海国际金融中心,前提条件是外国人愿不愿意把钱拿到中国来融资、投资并从事金融交易。如果中国人都要偷偷把钱拿到国外投资,人民币想要国际化是很难的。”黄益平坦言。
来源:中国经济导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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