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401K条款及对中国发展企业年金的借鉴(下；4月7日)

    三、401K条款的教训和存在的问题
    企业年金是一种长期投资的基金，其对上市公司提出了很高的要求，其中很重要的一点是要有信托责任、有良好的公司治理结构、信息公开化、对投资者负责等，而要达到这样的要求，需要一个较长的过程。
    从理论上说，如果投资组合得当，401K计划可以令职工养老储蓄取得很好的收益。但是.从技术上说，2001年安然破产事件也暴露了“401K条款”一个隐藏的最大风险；它没有限定将职工养老储蓄用于购买一只股票的比例。由于公司提供给员工的养老基金投资方式一般比较单调，购买自己公司的股份就咸了职工最方便的选择。特别是美国大公司员工一般将自己的养老基金中约1／3的资金用于购买本公司股票。在可口可乐、通用电器、麦当劳等公司，超过3／4的职工养老基金被用于购买自己公司股份，而宝洁公司在这方面的比重竟高达95%。投资本公司股票，看起来既省时、省力又省钱，省去了委托投资公司等中介机构进行投资所花费的委托、管理费用，而且职工购买本公司股票往往还可以获得一定折扣，公司也会施加影响令职工选择本公司股票。但是.这种“把所有鸡蛋放进一个篮子”的做法潜藏着巨大的风险，一旦公司经营出现问题，员工很可能陷入养老积蓄与工作一起丢掉的困境，或因股市动荡导致公司股票大幅缩水，职工养老储蓄将遭受巨大损失。
    德鲁克曾经率先指出，如何保护如此巨大的养老基金、企业年金集资不被掠夺，是一个大问题。“在今后许多年里，管理养老基金和保护其不受掠夺将仍是对决策者和立法者的挑战。十有八九要到我们遇到几次卑鄙龌龊的丑闻后才会应战。”这是德鲁克在1993年的预言。8年以后，不幸被他言中了。安然破产使其员工的养老钱几乎赔了个精光，并带来了严重的社会问题，使得美国的401K计划遭遇反思。一时间。这个美国养老保险的第二支柱，从各国纷纷效仿的榜样，变成了人们质疑的标靶。
    在安然等丑闻事件发生后，企业年金制度已经被市场普遍质疑，导致股市4年多上下徘徊，止步不前。人们开始认识到，尽管401K仍是一个积极的退休金计划，但它有许多漏洞，需要做一定的改革.特别是要加强监管。
    专家建议，如果本公司的股票占退休金账户总值的比例超过10%或15%，就要考虑将其中一部分兑现并投资牛其他项目。美国总统布什也于2002年2月1日提出了一项退休金制度改革计划，寻求新的途径来保护职工的利益.取消了针对雇员的一些限制，增加了雇主的责任。有议员提出，应该限制购买本公司股票的份额，同时也应该有雇员代表进入董事会，主管对退休金计划的监管。有参议员提议，规定每个职工的401K储蓄用于购买某一只股票的比例不得超过20%。预计401K计划和其他养老金计划将继续调整、改革。
    除了丑闻事件的因素外，实际上，只有20多年时间的401K计划本身也已经开始走下坡路。这令共同基金公司非常头痛，因为在高达3.2万亿美元的雇员储蓄计划中，它们管理着近一半的资金。在最近五六年当中，员工储蓄计划的资金净流入一直在下降。因此有人认为，该行业已经从积累时期开始向分配时期过渡。从2005年7月1日开始，资金流出401K账户的速度将会加快。因为最老的美国“婴／L潮”*一代人已经超过59岁，这时他们可以自由地收回401K的资金而无需缴纳10%的罚款。同时。加入401K计划的年轻人也越来越少。他们正在支付高额的大学贷款、信用卡债务，并将多余的现金投入房产市场。据美国人口普查局公布的数据显示，在接下来的5年当中，将会有1630万人口步入60岁年龄。届时，大多数人将会在退休时取消他们的401K账户。结果会造成基金公司退休资金的净流入继续下降.金融调查公司预计在2010年将降至320亿美元。一些大型基金公司清醒地意识到，它们落在了下风。退休人员喜欢将401K账户中的资金取出进行再投资是因为个人退休金账户计划能提供更多的投资选择，允许他们在用于大学费用或其他目的时可以取出资金，并且在选择受益人方面具有更大的灵活性。除非基金公司能够找到留住“婴儿潮”一代人的良好方法，否则401K计划的辉煌将很难再现。
    四、对中国发展企业年金业务的借鉴和启示
    自1875年第一个正式的企业年金计划由美国运通公司为其雇员建立以来，企业年金在国外发展已经有了100多年的历史。资料表明，在多数发达国家，企业年金体系汇集着巨额的民间资金流量。这些资金通过科学的制度安排，被合理地引向养老保障、资本市场等轨道，对于减轻各国政府的财政收支压力、完善社会保障体系、培育金融市场，发展资本市场产生了重大的影响。
    中国和美国等国家的养老制度不同。目前中国的养老金仍以国家统筹的强制性养老体制为主，而不是以个人补充养老为主。因此，中国要形成美国市场上401K条款和美国资本市场特别是股市、基金业的互相促进、良性发展的循环，恐怕还需要比较长的时间。
    中国正在大力推行的企业年金制度，旨在通过企业和职工共同缴费建立企业职工退休计划。而且，企业年金不仅是一种补充养老保险，还是现代企业人才战略和薪酬机制的组成部分。更重要的是，企业年金必须投资，而且是长期投资，这就对投资市场、投资品种和投资工具的选择提出了很高的要求。怎样实施这个被称作中国401K的补充养老保险制度}怎样避免国内企业不重蹈“安然”的覆辙?怎样既对资本市场发展起到建设性作用，又把各种风险降低到最小限度?这些已经成为中国版401K必须面对的问题。
    我国的企业年金制度发展规模偏小、不规范，同其他国家相比，同样处于人口老龄化过程中的中国，企业年金的发展非常迟缓，私人年金制度建设严重滞后于其他方面，同国际潮流形成了明显反差。截至2001年8月，国内参加企业年金的职工仅560万人，积累的资金仅为192亿元。2004年5月1日，《企业年金试行办法》和《企业年金基金管理试行办法》正式施行，为我国企业年金市场的发展构建了一个大体的框架。2005年2月，与之配套施行的《企业年金基金管理机构资格认定暂行办法》、《企业年金基金管理运作流程》等4个文件出台，标志着企业年金市场运行的法规体系形成，企业年金入市已经得到了政策法规的规范。
    美国401K计划的发展有几个方面值得借鉴：
    1.政府要扮演重要角色。要使年金市场成熟起来.政府要扮演关键角色。政府在选择年金服务供应商时，要严把关。从风险控制的角度，使企业年金基金的受托人、投资人、账户管理人、投资管理人成为各自独立的服务供应商，以分散老百姓养命钱的风险。在年金市场发育期，同一个机构承担多个角色不利于市场发展，尤其是受托人和投资管理人的资格不能重叠，年金市场的竞争必须有序、专业，要避免恶性竞争。
    2.国家应制订一定优惠政策，如税收优惠政策，鼓励企业建立企业年金。建立企业年金，是社会保障体系的重要组织部分，有利于基本养老保险制度改革的顺利进行，有利于国家财政负担的减轻，有利于职工基本生活保障水平的提高，因此，政府应当制定带有优惠措施的政策法规，鼓励企业和职工个人共同交费建立企业年金。当前基本养老保险替代率较高，应逐步降低替代率，将降低部分归并进企业年金，借鉴美国401K计划中的税收优惠，发挥税收政策杠杆作用，支持企业建立年金制度。美国对按照401K条款设立的退休基金，允许有相当于雇员工资25%的供款的税前列支。因此建议，我国保险、证券监管部门应与劳动和社会保障部、财政部、国家税务总局合作，尽快推出具体的税收调节措施，促进商业保险对社会保险补充作用的发挥。从美国401K计划发展的历程看，税收优惠政策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在我国目前的企业年金制度中，只有各地方对企业的税收优惠政策，既没有国家统一的税收政策，也没有针对个人、企业所得税的优惠政策，对企业职工个人投入没有任何激励作用。建立个人、企业的税收优惠政策需要财政部、劳动和社会保障部、监管机构等部门协调运作。税收优惠政策从表面看，可能会使当年税收减少，但实际上资金从政府的财政行为转换为个人、企业和资本市场的投资行为，进入了直接投资、直接融资的渠道。
    我国现行政策规定，年金可以在税前列支，但只限于企业缴费在工资总额4%以内的部分，个人缴费和在工资总额4%之外的企业缴费，无法享受税收优惠。首先，这种税收优惠幅度偏低，难以给企业和个人积极参加年金足够的吸引力：其次，在一些地区即使这种优惠幅度偏低的政策还不能真正实施。为了促进企业年金制度的发展，中国可以借鉴美国401K延缓纳税的措施，加大税收优惠力度。
    3.简化限制，增加覆盖面，适度减低费用。目前，我国的养老金计划刚刚起步，建立企业年金的企业主要是效益好的大型国有企业，覆盖人数有限。目前，已有10家左右国企公开提出年金计划。为了将尽可能多的人纳入退休计划是制定退休政策的主要目标，可以借鉴美国401K计划的相关政策，逐步覆盖各类企业以及个人。同时应简化企业年金计划设立、运作、监管的程序.适度减低有关企业缴纳的企业年金账户等费用。《企业年金基金管理试行办法》第54条规定，账户管理人的管理费按每户每月不超过5元的限额，由设立企业年金计划的企业另行缴纳。比较高的账户管理人的管理费会影响企业开展和发展年金业务的积极性，建议适度减低此类费用。
    4。由企业统一运作到个人自主决定的投资管理模式。目前，中国企业年金的投资运作模式基本是由受托人指定投资管理人，进行统一的投资运作，个人不能根据自身的情况选择并及时调整投资对象。在我国企业年金计划发展初期考虑到证券投资知识的不普及以及市场刚刚开始培育，可以采用统一投资管理的方式。但实践证明，由于受托人承担了投资风险的责任，各个企业负责人并不愿意进行证券投资。同时由于职工不能自主投资决策，也不能对参与者进行投资的知识培训。
    在美国401K计划进行投资运作中，即使人们可以自主选择.在初期主要还是投资于银行等金融机构的储蓄理财项目。当各方面条件比较完善了，人们才开始证券投资。所以，赋予职工自主投资的权利并不等于直接增加了投资的风险。从长期看，个人自由选择投资方式也是国际发展的趋势。
    5.拓展资金投资渠道，防范和控制风险，实现保值增值。借鉴美国401K计划的经验.在构建企业年金时必须实现投资渠道多样化，允许职工自主选择定期保证利率购买国债、公司股票、共同基金等投资方式。职工自主投资要自担风险，国家不负责运营风险，但要制定政策规定引导职工的投资行为，避免大的损失，给社会造成震荡。允许企业年金投资多样化，可以向资本市场提出对投资工具种类的需求.促进资本市场进行金融创新，提供金融创新产品，满足年金保值、增值需求，资本市场的发展又会为包括基本养老保险在内的养老保险资金运用提供广阔空间。实现养老保险投资多样化。政府应通过建立健全养老基金监管机构，对养老金管理公司和投资经理实施内部和外部监督。要切实贯彻执行政府部门制定的企业年金基金投资政策(如限制性要求)，使年金基金资产投资做到安全性和效益性并举，以保证投资人(缴费人和受益人)的利益。主要包括；(1)严格执行《企业年金试行办法》和《企业年金基金管理试行办法》等法规的有关企业年金基金财产的投资规定.谨慎选择投资工具。目前《企业年金基金管理试行办法》规定，企业年金基金财产的投资，按市场价计算应当符合下列规定：投资银行活期存款、中央银行票据、短期债券回购等流动性产品及货币市场基金的比例，不低于基金净资产的20%；投资银行定期存款、协议存款、国债、金融债、企业债等固定收益类产品及可转换债、债券基金的比例，不高于基金净资产的50%。其中，投资国债的比例不低于基金净资产的20%；投资股票等权益类产品及投资性保险产品、股票基金的比例，不高于基金净资产的30%。其中，投资股票的比例不高于基金净资产的20%。单个投资管理人管理的企业年金基金财产，投资于一家企业所发行的证券或单只证券投资基金，按市场价计算，不得超过该企业所发行证券或该基金份额的5%；也不得超过其管理的企业年金基金财产总值的10%。投资管理人管理的企业年金基金财产投资于自己管理的金融产品须经受托人同意。企业年金基金不得用于信用交易，不得用于向他人贷款和提供担保。投资管理人不得从事使企业年金基金财产承担无限责任的投资。根据情况将适时对企业年金基金投资管理机构、投资产品和比例进行调整。(2)合理进行资产配置，做到资产与负债相匹配。很多政府对企业年金的各项投资比例和投资一家公司的资产加以限制，尤其是对海外投资的限制。
    中国企业年金要吸取欧美国家养老金过度投资于风险高的股票和股票基金中损失惨重的教训，适当控制投资股票的比例，当前应该重点投资于固定收益证券的投资组合。根据企业年金的投资特点和我国资本市场的现状，要加快债券市场的发展。因为目前我国资本市场还不成熟，特别是股票市场波动较大，而且缺乏有效的避险工具来对；中风险，因此目前股票投资并非养老金包括企业年金的投资首选。从国际经验来看，养老金投资于固定收益的债券市场比较安全。
    作者简介：闻岳春，管理学博士，同济大学经济与管理学院教授。上海200092；解学勤，公共管理硕士，中国太平洋财产保险股份有限公司.上海2001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