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企生存力提高的核心就在于提高市场竞争力(孙立坚；11月14日)

    近日，习近平总书记携多部委一把手召开了一次关于振兴民营经济的企业家座谈会，全面深入系统地阐述了民营经济在中国经济改革发展过程中的重要性和所面临的挑战，明确指出了未来振兴民营经济的各项工作重点，即降低税费负担，改善民营企业融资难融资贵问题，营造公平竞争环境，培育良好政商关系，保护企业家利益等，由此大大提振了民营企业家干好事业的信心。
    众所周知，这段时间以来，从中央到地方政府，从金稳委、一行两会到金融机构密集发声，纲领文件竞相发布，政策支持包括结构性货币政策、鼓励信贷倾斜、建立考核激励和容错机制、强化风险缓释等增信体系建设、鼓励发债、建立纾困基金等十余项举措。央行行长易纲将之总结为“三支箭”：信贷支持、债券融资支持工具、股权融资支持工具。央行党委书记、银保监会主席郭树清更是提出了对民营企业的贷款要实现“一二五”的目标，即在新增的公司类贷款中，大型银行对民营企业的贷款不低于三分之一，中小型银行不低于三分之二，争取三年以后，银行业对民营企业的贷款占新增公司类贷款的比例不低于50％。
    的确，从最近我们对深圳和义乌两地民营企业的调研中，深感到过去40年改革开放的过程中民营经济的发展壮大对中国经济的繁荣起到了非常重要的推动作用，由此他们也充分享受到了改革开放给他们带去的巨大政策红利，今天他们所面临的挑战也是中国经济在发展过程中所必然会遇到的压力和一些市场缺陷带来不可避免的挑战。尽管外部冲击的形式和程度千姿百态，从过去自己的短板造成的低质量和小市场的困难，到今天中国制造全球化的业务模式遭遇到自己成本上升的压力和美国主导的贸易保护主义构成的威胁，但历史经验和以上两地企业家的经验之谈都可以证明，无论什么样的困难都能通过民营经济自身转型和产品服务升级，以及政府行之有效的政策红利的扶持加以克服。关键是克服苦难所付出的代价和经历的时间，取决于我们改革开放的力度和深度。
    今天民营经济所经历的内外交困压力也许是过去发展过程中没有经历过的，比如，国内市场的消费者对其产品和服务所要求的质量和内涵远远高于过去消费所集中在解决温饱需求的程度，随着中国经济融入全球化程度不断扩大所带来的产能不断扩张和上升的现象，这也使得市场竞争的激烈程度与日俱增，这就使得民营企业改善交易条件，提高盈利能力的努力遇到了很大的困难，这一点我们在义乌的调研中感受非常深刻。
    国家出台了扶持中小企业健康发展一系列的政策组合拳，既是为了抵御贸易保护主义的冲击，同时又是希望将过去40年改革开放所营造的市场活力能够保存下来继续发扬光大。为此，通过两地调研，我们觉得民营经济和我国经济一样，正处在非常关键的十字路口，此时政策的组合拳是否及时到位，是否能够化解民营经济的燃眉之急，这不仅关系到民营经济回归健康发展的代价问题，更是关系到中国经济走出低谷所需要的良好市场环境的问题。为此，我们提出如下几点建议：
    一是保护企业的知识产权，完善惩罚侵权行为的监管制度和强化对侵权行为打击的执行力度，从而让企业在压力下不断提升附加价值的创新意识能够转变成可操作的有利于企业发展壮大的商业模式。只有这样，才能避免恶意抄袭和无意识的仿制行为不断扩大，才能割裂由此形成的恶性价格竞争导致劣币驱逐良币的不良后果。这有利于企业品牌和技术在国内外市场的地位确立。
    二是金融服务和政策支持不能停留在资金供给层面上，这样确实会导致未来不良资产率不断攀升的代价。今天银行业的后顾之忧可能也在于此，毕竟过去曾经利用中小企业互相担保强化放贷能力的实践，虽然初衷是要解决中小企业融资难融资贵的问题，但结果由于只解决中小企业的融资问题，没有跟进解决它的投资阻力和绩效提高问题，结果，反而互相担保的抱团取暖方式，加速了企业违约率的上升。当然，这类违约现象也发生在地方投融资平台和国企央企身上，也应该加强监管和对国资管理的力度，避免软约束给中国金融业带来的系统性风险的麻烦。
    所以，在这方面，我们要学习德国金融机构了解自己客户基础上的量身定做的服务模式，把金融业务做到企业的资产端，即不仅了解客户，还要了解客户的业务。尤其是掌握大量金融资源的中国银行业，要向中国券商和基金机构学习，引进大量分析行业、分析产品的发展特征、商业周期等方面的专业人才。只有这样的专业服务，我们才能做到提供恰到好处的金融服务的效果，才能通过企业业绩的不断提高来避免抵押资产能力和自身盈利能力不足的短板，才能使得美好的初衷不至于最终因为违约率的上升而不得不泡汤。这才是民营企业家所期待的雪中送炭的服务。
    三是鼓励民营企业把自己优质产能通过“一带一路”建设，带到相关的外部市场，在整合好合作共赢的外部投资环境的基础上，把这些年向发达国家学习和自己研发再创造中国民族的品牌和技术带到“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和地区。我们同时要用好像进口博览会、自由贸易港、跨境电商等通道，像发达国家那样，把中国高质量产品和服务与一带一路的成本优势有机地结合在一起，形成在中国本土市场的核心竞争力，在缓解贸易失衡的问题上，没有让企业付出沉重代价，反而让中国消费者也能享受以前属于西方发达国家特权的全球化红利——性价比高的优质产品和服务，从而确保了走出去的企业开拓市场的能力。当然，我们还要通过离岸贸易和离岸金融业务，让过去中国两头在外的低附加价值格局，即技术在外、市场在外、制造在内，转变成今天我们所需要的高附加价值的格局，即制造在外、市场在外、技术在内，从而与进口博览会和海南自由港遥相呼应，增强中国企业在当前错综复杂的内外环境下依然保持旺盛发展的能力与活力。
    四是我们还要降低民营企业的负担。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当前要加大力度给中小民营企业减税减费，尽管现在国家已经大力推动这方面的工作，但我们调研注意到，很多民营企业没有动力接受各种扶持政策，尤其是减税的申报，因为过去税负形式上高，但实际上民营企业都通过合规合法的避税手段或者是灰色方式规避掉了一些税收压力。现在虽然税负降低了，但缴纳监管的执行方式和力度大大强化，从而导致民企的实际税负和费用是在增加。所以，必须大力度降低税费，民营企业家才有动力配合国家支持民营经济健康发展的各种政策举措，才能让他们改变过去的灰色经营文化，而走向有社会责任感的真实信息披露和承担应该承担的社会责任。同时，五险一金的缴纳也应该减少民营企业家的负担，国家应该考虑承担主要支出，同时也应该开拓一些市场化的手段，来确保在民营企业每一位工作的员工都应该享受全民一样的社会保障福利标准。这样，优秀人才才会走向民营企业，才会留在民营企业。
    五、民营企业要在充分降税费低负担的基础上，履行市场公平竞争优胜劣汰的原则，这也是把劣质企业和平台占有的资源释放出来配置到已经被市场检验过的好企业好项目上，从而降低好企业好项目的资源投入成本，提升他们作为成功企业家的存在感，也避免了中国企业家长期处在不良竞争环境中不得不偏好急功近利的商业模式，而存在退出的市场机制，更能让优质企业在低成本的投资环境中考虑更长期的发展规划，其中包括增加研发的投入。为此，新增的科创板也应该尝试在注册制基础上考虑退市机制，避免把资本市场当作免费午餐来侵占宝贵资源和损害好企业与投资者的利益。
    总之，今天中小民营企业的健康发展是一个系统性工程，不仅要解决融资难融资贵的问题，更要解决他们自身的生存能力问题，从这个意义上讲，我们要更多地利用财政政策去扶持中小企业人才引进的发展战略，去降低相对于他们目前的盈利能力仍较为沉重的税费负担，我们要同时加强确保公平竞争优胜劣汰的监管制度完善和执行力度，更要避免在信息不对称问题没有得到实质性解决的情况下，增加了出于逐利目的而做的“挂羊头卖狗肉”的政策套利行为。要谨慎使用宽货币松信贷的方式来支持那些更需要做好资产端的金融服务的弱势企业群体，因为他们的缺钱主要是因为他们的核心竞争力受到了很大挑战。今天，华为不上市、不融资但大力度研发投入的发展模式，更是告诉了我们民营企业生存力提高的核心就在于提高市场竞争力。（作者：孙立坚、曹毓飞；作者单位：复旦大学经济学院；载《21世纪经济报道》2018年11月1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