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清,立宪党人从失望到绝望,开始转向革命,革命之矢,一触即发。可朝廷的感觉很好,大有“我们一天天好起来”之势,十年新政没白搞,白银外流打住了,中国从此不差钱。
各路人马“吃铁路” 既然不差钱,何不捞一把?往哪儿捞,当然往铁路捞!修铁路好比养猪,老外不懂“猪怕壮”,只管使劲养,不尽热钱滚滚来,能不急人吗?国人健忘,忘了还有白银外流。
朝廷东风吹,吹的是“钱”景;地方战鼓擂,擂的是利权;全国商民齐上阵,运动啰!先是“收回利权运动”。还是张之洞开头,用了650万美元,以高于原价近一倍的价格,赎回原先由美国合兴公司发行的粤汉铁路股票,反正不差钱,何不赎利权?此举引发各地官、商赎路运动,沪宁路、苏甬杭路、广九路等利权相继被赎回。本来“以夷制夷”,也就是用夷钱赚钱,赚钱还夷钱,在苏州,这叫做“苏空头”。盛宣怀本就是个“苏空头”的主儿,无奈张之洞沉不住气,还是小农意识,总想无债一身轻,又怕洋人赚了钱,非要把铁路捏在自己手里,结果,空头做不成了,铁路也修不成。
用爱国主义可以高举“中体”,收回利权,但爱国主义能修铁路吗?
修铁路还得“西用”。可不,铁路一拿回来,就从不差钱变成很差钱了。不光差钱,更缺少修铁路的人,举国上下,人人都想从铁路捞一把,可有几人会修路?一位日本驻东三省领事在发回国内的报告中说:中国的危机迫在眉睫,人人都唱爱国主义,没人去考虑市场需求和工业的本质。
自力更生修铁路,只好用小农经济的小生产方式,叫做“吃萝卜吃一节剥一节”,有钱修一点,没钱停一下,边集资,边修路,打如意算盘,修点路,赚点钱,一点一点往前赶,滚动式发展。商人光为自己打算,朝廷怎么办?瞧那粤汉铁路,拿回来了多少年,还不是原来的老样子?
尤其是川汉路,开工才二百余里,九年方能完工,全路竣工,需要数十年。后路未修,前路已坏,永无成期。前款不敷逐年工用,后款不敷股东付息,款尽路绝,民穷财困。
这样搞下去,商人不急朝廷急,商人差钱就停工,朝廷差钱怎么办?
更何况,新王出手,就当有那么一种新权威主义的派头。清末政治已然分化,有了地方谘议局与中央资政院,老的王权那一套已难行,新政要有新权威,政治上要能新旧通吃。
然而,能通吃的新权威主义者,并非摄政王载沣,而是袁世凯。所以,新王摄政三把火,第一把火,就烧向袁世凯,烧得他回老家了;第二把火,烧向立宪,把个预备立宪烧成了“皇族内阁”;第三把火嘛,该烧向铁路了,要“国进民退”,烧出个不差钱来,所以,内阁一成立就办铁路国有。
还是盛宣怀想法对,要想不差钱,就得“西用”为先,用老外的钱,让老外去办。至于那“进退”的勾当,可以让盛氏去权衡,因此,皇族内阁里,给盛氏留了地盘——邮传部。
铁路就归邮传部管。当时,路政混乱,各路人马都来“吃”铁路,应了列宁说过的一句话,“政治是经济的集中反映”,“是利益的最高表现”,五花八门的爱国主义都拿铁路来“寻租”了。而盛氏治路,还把路政当作一般的财政问题来办,未能意识到爱国主义扎堆是在拷问国家本质。爱国主义是个火药桶,一旦被“经济的集中反映”和“利益的最高表现”点燃,国家的本质就会燃烧起来。
“国有化奶酪”谁敢动 “铁路国有”就点燃了这个火药桶。若就事论事,“铁路国有”应该不失为解决铁路问题的一个有效方案,但一碰到爱国主义,问题就变质了,不是铁路问题如何解决,而是以何种方式通过怎样的途径来解决。因为铁路是新政产物,涉及国土、国权,还涉及到国体,离不开君主立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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