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易经济学理论体系的创建兼评《交易经济学原理》

    《交易经济学原理》是人民银行上海总部调查统计研究部主任王振营研究员历时15年研究写作完成的一部皇皇巨著。我由衷钦佩作者这种长期伏案著书立说的专研精神，非常难能可贵！在当今社会，几乎难出其右。作为一名行政官员，能在繁杂的工作之余，潜心专研、构建一个全新的经济理论体系，工作之浩大，涉猎之广泛，研究之深入，近100万字的《交易经济学原理》字字句句都渗透着作者的持续努力和对学术持之以恒的不懈追求。
    笔者对全书进行了粗读。
    笔者的第一印象是该书对当今的主流经济学理论进行了全面的反思。事实上，人们对经济理论的质疑从来就没有停止过。当今的主流经济学理论，不能处理不确定性、有限理性、制度上的复杂性或经济系统的动态调整等问题。新古典经济学在宏微观经济理论上的割裂，使宏观理论缺乏微观结构支撑，经济理论缺乏逻辑连续性。国际金融危机之后，主流经济学所持有的自由市场理论再次受到严峻挑战。经济学的主要任务之一就是解释经济现象，面对日益复杂的经济运行系统，现有经济理论缺乏解释力，使经济学家甚至经济学的声誉都大受损失。经济理论必须突破缺陷、改进方法，提升对经济现象的解释力，才能适应人类社会不断发展的需要。
    在深刻认识到主流经济学的缺陷后，该书作者另辟蹊径，在理论上构建了交易经济学体系，以人类有限理性为基础，考察交易主体之间相互作用如何推动经济系统的运行以及由此产生的各种经济现象。通常，能够认识到当今经济理论缺陷的学者很多，而能够构建一个全新的理论体系来克服这些缺陷，使经济理论更加具有生命力，更加能够适应不断演化的经济现实，少之又少，所以本书堪称经济理论界的创举和革命。这在经济学发展历史上，具有重大意义。
    一、交易经济学在所选择的经济主体、所描绘的经济运行机制等方面突破现有主流经济学局限，更切合经济现实
    交易经济学没有将经济行为主体划分为自然人和企业，而是将交易主体认定为具有内部结构的一群人。交易主体进行交易存在相同的目的——预期收益最大化。不同交易主体拥有不同的预期收益函数，以体现交易主体内部结构差异所导致的行为目标差异。与经典理论的绝对理性不同，交易经济学赋予交易主体有限理性。交易主体根据各自不同的信息集进行决策，并通过学习和适应克服有限理性，体现为对预期收益函数中的参数不断进行调整。这就形成了交易主体在形式上的统一与行为各具特色的局面，这恰恰与主流理论形式上的差别化与行为上的同质化顺序相倒置。毋庸置疑，交易经济学的主体选择和主体描述更符合经济现实，赋予经济研究更多的弹性和多样性。
    新古典经济学的理论构架十分简单：经济系统通过价格杠杆实现均衡。通过市场实现的资源配置最为高效，实现的财富分配具有社会福利最大化效益。主流经济学对经济系统内部动态机制的设定过于简单，没有揭示交易主体之间的相互联系，从而无法对经济系统的复杂运行机制作出细致的描述。交易经济学选择了系统论的理论架构，其基本逻辑内核是每个交易主体都按照自己设定的收益目标追求以及所掌握的信息选择实现最大收益的交易，主体之间通过交易形成相互联结的交易网络，而不是市场作为中间作用媒介。与主流理论的市场机制相比，主体之间的相互作用十分复杂，要对交易本身、交易有关信息、即期价格、价格预期等各种可能影响交易的因素作出反应。系统的非线性特征以及自强化现象皆源于主体之间复杂的相互作用。交易网络上的自强化过程类似于连锁反应过程，这种基于相互作用的自强化机制是经济波浪式运行的本质规定。依照这样的路径，交易经济学为经济系统描绘了一幅完全不同于经典经济理论的图景，使经济系统更富于动态性和多样性特征，当然，也更符合经济现实。
    二、交易经济学改善了经济分析模式
    在分析具体经济问题时，主流经济学所提供的方法是在公式中输入自变量，通过计算得出因变量结果，或者使用方程计算出方程的解。这种处理方法只能得到最终结果，却无法知道经济系统实现结果的详细过程，既没有时间信息，也没有过程的作用机制。分析方法带有太多静态特点，无法与复杂多变的经济现实吻合。交易经济学提供了一个完全不同的经济分析模式。在分析经济问题时，经济系统通过交易网络获得一种具象结构，一旦确定了每个节点对来自网络四面八方信号的反应规则，经济系统的运行便可以使用计算机技术给予精确的模拟，通过模拟运算可以准确地预测经济运行的各种可能，包括经济的波动周期、爆发危机的概率以及对政策效应的评估等，一切可能影响经济运行的外生变量扰动结果均可以通过模拟计算进行精确评估，而且这种评估具有详细的时间演进信息，包括即期影响、中期影响、长期影响等。如果说目前的经济分析带有较多经验推导性质的话，那么基于交易经济学分析架构进行的分析则是精确计算，是借助网络关系对经济运行进行的细致描述，网络上的相互作用是在多维空间上实现的，所使用的数学工具比较复杂。与主流经济学分析框架相比，交易经济学提供的经济系统内部信息大大丰富。分析方法的改善将提高经济分析的准确性，同时也将开启人类社会宏观经济管理的新纪元。
    交易经济学同时也建立了与行为经济学更加紧密的对接。在考察某个外生变量对经济运行的扰动时，可以结合行为经济学的实验结果具体设定每类经济主体的反应特点，由此模拟出的经济运行具有更强的针对性，也使得这样的经济分析具有更加坚实的现实基础，实现了经济研究与自然科学在研究方法论上的统一，是一次经济理论研究方法上的重大突破。
    三、交易经济学扩宽了对经济系统的研究视野
    交易经济学不仅将研究对象划分为微观经济学和宏观经济学，而且引入了时间尺度、划分了更大层次的研究范畴，将小尺度时间上的研究称为短观经济学，将大尺度时间上的研究称为远观经济学。这样，交易经济学的建构分为了三个层次。第一个是微观层次，建立交易主体的决策模型。第二个是宏观层次，主要研究交易主体之间的相互作用，并以此为基础构建经济系统的系统方程和状态耦合方程。第三个层次是远观层次，研究经济系统的演化，考察影响交易的众多因素，包括制度、知识技术和文化、习俗等方面的变化。
    如此构建的交易经济学将研究视野覆盖了全部的经济系统，形成了多维度的研究视野，使我们能更好地理解经济系统复杂多变的特征。而且这三个层次中，每个层次既有自己独立的运行机制，层次之间又有密切的逻辑联系，每一个层次都以一定的方式向相邻层次渗透，实现层次间的关联。交易经济学构建的经济系统就像设计缜密、结构复杂、环环相扣的庞大机器，实现了微观与宏观在结构上的完美和谐，不仅使经济理论成为具有内在逻辑连续性的严谨体系，而且更加准确地反映了经济系统的动态特征。
    任何经济理论都必须经得起实证检验。交易经济学对现有经济理论的突破和创新，需要在进一步的经济研究中接受检验。我们也需要时间对这些全新的方法和分析思路进行消化吸收。
    重建经济理论的任务是艰巨的，也是冒险的。对旧有成功理论的留恋情结会使人们用批判的态度来审视新的理论创新，改进已被人们所广泛接受的主流经济理论会遇到重重困难和阻力。然而，我相信随着人类对社会认知的不断进步，交易经济学所散发的人类智慧光芒终将为人们所接受、所赞颂。
    （作者为中国人民银行调查统计司司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