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朗普税改难让美国再次伟大

    2017年12月2日，美国参议院表决以51票支持、49票反对，涉险通过了特朗普政府力推的税改方案。这是美国31年以来最大规模的税改方案。尽管美国参众两院的税改版本仍然存在分歧，但大方向已十分明确：慷慨地为美国企业减税，温和地为美国家庭和个人减税。作为党争的产物，特朗普税改方案被有关评论指为“为穷人呐喊赚面子，给富人减税赚里子”，或将进一步恶化美国贫富差距，触发全球税制改革竞争。
    税改为特朗普政途造势 
    推动税收改革，是特朗普以“让美国再次伟大”为口号竞选美国总统时的一个重要政治承诺。其中，大规模减税、扩大基建投资、废除奥巴马医保法案、废除多德—弗兰克法案、完善移民制度和贸易保护，是该承诺的核心内容。但就目前状况来看，除税改之外，其他五项承诺推进的实效都不理想。
    税收改革是历届美国总统创造政治遗产的重要方式之一。1981年和1986年美国总统里根分别推动通过《经济复苏和税收法案》和《税收改革法案》，这些法案成为“里根经济学”的重要内容。乔治·沃克·布什总统任内，也分别通过了2001年《经济增长与减税协调法案》、2002年《增加就业和援助雇工法案》和2003年《就业与增长税收减免协调法案》，这些法案则成为“布什经济学”的重要内容。相比较而言，处在第一任期的特朗普想尽快形成“政治遗产”，税收改革就成为重要的突破口。
    推动税改落地，也为特朗普下一阶段竞选创造条件。2018年美国国会将进行中期选举，众议院435个席位和参议院中的33个席位都要重新改举。目前，共和党在国会两院中拥有50%以上的席位，但由于共和党推动的新医保法案并未获得成功，因此，“特朗普税改”是共和党仅有的鼓舞士气的一项重要“政绩工程”，也被共和党视为赢得2018年中期选举的“政治名片”，更是特朗普为“连任”造势的重大策略。
    美国国内褒贬不一
    支持观点认为，税改具有普惠民众，刺激供给侧改革和经济增长，使国际资本回流到美国的重要功能。总的说来，美国税改方案照顾了企业家群体利益（企业税大幅度下调）。据美国布鲁金斯学会预测，减税政策落地将使2017、2018年美国企业盈利预期增加1080亿和2150亿美元。特朗普发推特认为，税改会使美国经济增速重返3%以上。美国税改方案也考虑到富人和穷人群体的利益比较问题（如个人税、家庭税起征点的调整，税收抵免，以及遗产税的废除等）。据测算，美国未来十年减税规模累计将达到1.4万亿美元。此次税改在整体上将使美国国内生产总值增加6.9—8.2个百分点，新增就业岗位200万个。当前美国企业海外收入预计在2.5万亿至3.0万亿美元之间，如果按2005年资金回流的比例（三分之一）计算，预计将有约1万亿美元资金的回流。彭博社刊文称，美国税改将或使美联储在2018年有两次加息，进而导致美元在2018上半年相对走强。美国高盛集团分析师科斯汀（David Kostin）认为，企业税率下降有利提升每股盈利能力，2018年标普500每股收益EPS将会增加14%。废除遗产税有利全球精英向美国移民，并由此带动全球资本向美国回流，并有可能使美国成为新的“避税天堂”（美国少数党领袖 Charles Schumer, 2017）。
    反方观点认为，美国税改可能对特朗普“美国再次伟大”的政治主张造成负面影响。主要有：1.税改会减少美国财政收入，进一步加剧政府债务危机，有研究表明，未来十年美国政府债务将增加约1.4万亿美元。2.税改对美国经济增长促进作用有限。美国智库“税收政策中心”（Tax Policy Center）的最新报告显示，长期来看，美国税改法案对美国经济增长的影响有限，例如虽会拉动2018年美国GDP增长0.7个百分点，但到2037年，对GDP的拉动作用将降至0.1个百分点。3.中产阶级收益有限。虽然特朗普和共和党一直宣称税改法案的目的是为美国穷人和中产阶级减税，但实际上，这场减税行动的最大赢家依然是美国的大富豪和大公司，最后为此次税改买单的仍是美国中产阶层。
    税改或触发全球税制改革竞争
    一些主要经济体会普遍降低企业所得税和个人所得税，进而掀起“税制国际竞争”。如英国内阁已宣称，计划在2020年前将把企业税下调至17%。印度莫迪政府也计划推出针对个人和中小企业的减税计划或税种减并的改革方案，以刺激经济复苏。
    美国废除遗产税对重构世界经济区位优势将产生长期影响。为了保持国际竞争力，一些主要国家可能会纷纷废除遗产税或降低遗产税，这不仅会导致固定资产投资或智力投资的全球大转移或重新再配置，也会导致各国吸引资本、技术、人才以及由这些要素组成的区位竞争优势的变化，世界经济区位优势的重构竞争必将出现。
    美国税改将增加世界其他国家资本外流的压力。由于美国税率下调或税种废除的优势，世界其他国家资本外流的压力将会增强，特别是一些外资企业将会考虑从当地撤资或减少在当地的再投资，转而将资本投向美国；同时，在资本市场由税收改革导致的资产价格的变化，在资本追求更高确定收益的条件下，自然也会适时回流到美国。
    中国应对之策
    美国税改可能对中国造成较大影响，以下几方面值得重点关注和加强研究：1.对中国税制改革带来的压力。基于中国税制的自身优势，适时推进税制改革，及时化解美国税改的国际冲击。2.对于跨境资本流动的影响。密切关注美国税改引发的国际投资转移效应，完善监管体制。3.对人民币汇率走势的影响。美国税改全球经济复苏共振态势下，难以重演美元一枝独秀，也不会造成人民币单边贬值，进一步要求保持汇率稳定，促进中美双边贸易均衡发展。
    中国要及早做好应对美国税改冲击的各种准备。1.要在不断完善税制的基础上，做好各项经济改革。中美税制有所不同，美国以直接税为主，中国则以间接税为主，中国应在“营改增”减税基础上进一步减并增值税税率，“营改增”税制改革需要进一步巩固和提升政策含金量。2.要通过各项经济配套改革，来进一步改善国内投资环境，增加企业投资和培育消费活力。3.要做好金融风险的防范工作，加强对跨境资本流动的监管，促进资本市场流动与实体经济协调发展。4.要加强国际税收政策协调，让税收的杠杆调节功能造福于中国企业发展和人民福祉。
    总体来看，在全球化深度发展的今天，特朗普政府税改方案的出炉突出表现了美国新自由主义早已千疮百孔的现实困境。事实上，特朗普的税改“攻坚战”充满了内在矛盾，一方面试图通过减税让美国企业增强活力，而另一方面在远期来看政府的财政和公共开支更将难以为继，同时减税对增加民众收入也徒有虚名，据纽约大学教授巴彻尔德的分析认为，有7000多万低收入美国人无需缴纳个人所得税，三分之一的纳税人收入达不到税改方案的抵扣和豁免标准，税改的获益群体不言自明。对此，英国《金融时报》首席经济评论员、著名经济学家马丁·沃尔夫刊文称，共和党正在通过税改巩固财阀统治。以至于美国众院少数党领袖、加利福尼亚州众议员南希·佩洛西表示，共和党人提交的不是税改法案，甚至不是减税法案，而是税改骗局。如此看来，特朗普税改的政治象征意义远大于经济发展意义，“让美国再次伟大”的政治口号依然困难重重。
    （作者肖光恩，系武汉大学经济与管理学院世界经济系副主任、中共中央宣传部武汉大学经济舆情研究基地主任、武汉大学经济发展研究中心经济政策研究所所长、中国世界经济学会理事，副教授。张璐，系武汉大学经济与管理学院世界经济专业硕士研究生）